你是一尾鱼。
你是一只青鸟。
你是一粒被吹散在风中的蒲公英。
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两脚怪。
这个两脚怪穿着可以遮羞的衣物,用隐藏在头颅中的触角接收这个空间发送出来的所有信号。
有的时候,他感受到的是捶心的痛苦,而更多的时候,他听到人们内心的谎言,层出不穷。
在两脚怪还不是两脚怪的时候,他也曾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他如同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相信着世间的纯善和美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脑海中开始接收这样的信号?
这都不重要。
此刻,他坐在电脑前机械地打字,内心是无处安放的悲凉,这悲凉比室内放肆吹出来的冷气还要冰冷,这悲凉几乎可以淹没一切希望。
希望,到底是自己赋予的,还是这世间最不堪一击的虚妄。
他感觉自己的翅膀沉重地扇动着,羽翼上的负担让他不堪重负。
他在做困兽之斗。
他的愿望,是做山野间自由奔跑的小妖,当然,这个小妖能有一个陪伴更好,他们可以一同看日落,数樱花落雨,扛着锄头去葬花,品尝山涧处冰凉的清溪和河畔清甜的蜜桃。
可从他潜伏人间这些时日来看,这样的小妖怕是很难找到。
他碰到的这些女人,精致,美丽,世故而直接。她们想要什么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放不下,他于是降低自己的要求,不需要山间嬉戏,只求能够长相陪伴。
即使如他这般的两脚怪,也是害怕孤独的。
他出生在一个氛围不是很好的家庭中,人世间的一点日常温暖便可俘获了他。可他从来只是观望,远远地看着,那一盏盏窗棂间透出的昏黄灯光,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留。
他会羡慕人们理直气壮地谈论自己的家长里短,那些细碎琐事,那些有的时候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计较和那些他永远不会直面的喧嚣热闹。
那是一种骨血里的粘连。
那是一种他永远不会感知到的粘连。
有一个姑娘,认真地说着,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家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他信了。
备受感动。
然后他惊慌失措。
他看着她同他们熟稔地玩笑,嬉闹,脸上是他从未曾见过的陌生神情,那神情将他推得很远。
她在笑着对他说,你怎么不过来。
他突然很想逃走。
他在那里,微笑着一言不发,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木讷的不苟言笑的形象。
姑娘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他突然觉得背上很痒。
于是告辞,没有被挽留。
他小心翼翼地剥下衣物,靠近两肋的地方,是两个微微的突起,他来到人世间的日子太久,久到它们已经蜕化,连他自己也常常会忘记,他本来是会飞的。
他本来是会飞的,可是什么令他忘记了飞翔的本能?
是对庸常生活的渴望,还是他太需要一个伴侣?
在背后发痒的时刻,有什么在心内悄悄苏醒。
他转回头去,看了看之前来过的地方,那里,喧闹如常,热闹如常,没有人会因为他的离席而缺憾,包括那个姑娘。
他对于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一个会日后徒留一丝遗憾的存在么,还是会和别人说起时评论到,那个怪胎。
他试着扇动了一下,有小小的尖尖的东西探头探脑冒了出来。
他笑了,满心欢喜。
他小心翼翼地收好它们,然后重新穿上衣物。
两脚怪依然是两脚怪,在和这世界温柔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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