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知乡愁

十一月，天气倍冷，正是秋膘丰美时。

越是冷，越是会想吃东西。身边的美食，想去吃便去吃了。而不在身边的，想吃又吃不着的，就越是想。

这种念想，像是从胃里，从心里伸出的一只小小手，嫩嫩的，软软地挠着你，让你觉得痒痒的，却不能摆脱。又像是打脑海深处飞出的一只小小的虫儿，在你的身前身后嘤嘤地飞着闹着，让你不得安闲。

最想吃的，是老家金沙的羊肉粉。

羊肉粉哪儿都有，但都不是老家的那个味儿。在老家的时候，一天的早晨，是从一碗羊肉粉开始的。

那时，我在中学上班。一周五天，有三天早课。每天早晨六点四十出门，走半小时的路到单位。在路上吃一碗羊肉粉，马上从瞌睡疲惫的状态变身力量满满的元气少女。

常吃的有卓家马路上的老六羊肉粉、当时的明豪超市下的一佳羊肉粉，还有光明街油化厂门口的光明第一家羊肉粉。三家的粉各有特色，老六家的汤浓粉滑、油而不腻，一佳家的清爽鲜香、淡而不寡，光明第一家的汤味别致，颇有剑走偏锋之势。

但不管哪家，都是羊骨加香料熬炖一夜的汤，汤是不加盐的，盐的咸淡全在吃客自己；配上一大早起来泡出的粗粉，粉泡得刚刚好，口感细腻而又有嚼劲，加上色泽鲜亮的红油辣椒、用青菜泡制的酸脆可口的酸菜。唆一口粉，喝一口汤，胃里全是暖暖的感觉。特别是在冬天，凛冽的风还未吹尽夜色的清晨，像我这样的上班赶路人，吃上一碗粉，竟会有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除了羊肉粉，我还会常常想吃光明街的周家辣鸡粉。

清镇这边的粉喜欢干拌，金沙和清镇的不一样，不管哪一种粉，一定都会配有一锅好汤。周家的辣鸡粉也不例外，一锅清炖的鸡汤，还煮有鸡血旺子，这应该算是他家的特色吧。辣子鸡炒得入味得很，鸡血旺在汤中也是越煮越嫩，米皮从沸水中过水即起，保持了很好的韧性，三者配在一起，血旺的嫩滑中有米皮的劲道，鸡肉的香辣中有血旺的细腻，慢慢嚼来，也算得回味绵长。

还有呢？中心菜场那家肉沫米皮、广场对面出锅就卖光的包子、弯弯桥一带的某家的牛肉沫火锅。越是平常的，越是心底不能忘的。

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离了老家，就没有了以前在娘家时的娇惯。洒扫洗煮，什么是不能做的呢？也会炖鸡炖排骨，但就是炖不出妈妈做的味道，也会做火锅炸酥肉，但还是做不出妈妈做的味道。

其实，胃比大脑更诚实更直接地告诉我，我想家了。胃比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更明白乡愁是什么。当我们想吃儿时的什么东西的时候，便是乡愁袭来的时候。

女儿在我身边，一边看我敲打键盘，一边咽着口水，说，妈，放假了我们回金沙吃去，我要长成一个吃得饱饱的胖子。我说好，我也想吃。一刹时，我饥肠辘辘。

当乡愁用想吃来表达时，幕天席地，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