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记忆中的味道

作者: 懒人志 | 来源:发表于2016-12-03 19:19 被阅读0次

    午饭过后,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可能是在床上躺太久的关系。想起刚从Terry的茶室买来的老白茶,于是拿出茶盘茶壶和两个杯子,烧上水,就开始洗茶洗起杯子来。

    这套茶具还是刚搬家的时候从朋友的储物间淘回来的,一起被淘来的还有各种实用的不实用的新鲜玩意儿。当时正赶上朋友分手分了家,那些被她视为已不能再入眼的“破烂”都被我当成了宝贝,尤为喜欢的就是这套茶具。跟随了新的主人,老物件也有了继续存活的意义。

    倒了两杯清香四溢的茶,一杯自己喝,留了一杯给可能随时下楼来做饭的室友。就像前不久去到Terry的茶室,一进门互相点头打了招呼,我就坐在了他那张檀木桌的对面,桌上照例是散落着几只杯子,于是顺手举起一杯一饮而尽。音箱里飘来古琴声声,就像落在水面上的雨滴,旋即之间又恢复了宁静。

    “你有一年没来了吧?”“是啊,有一年多了。生意不错嘛,都快坐满了。”“还好,大部分也都是回头客。”“今天泡的是什么茶?”“老白茶。”和Terry之间这种平平淡淡的聊天,就像白茶的味道一样芳香清淡。

    Terry的茶室是之前刚搬来墨尔本的时候,在South Yarra四处乱转无意间走进去的。茶室的大厅不算大,几张供客人喝茶的桌子,四壁摆放着茶叶和各类茶具,靠里的墙角是他的檀木桌子,每天都会坐在那里喝茶,和客人聊天。晚上打烊前,有兴致的时候还会搬出古琴来把玩一阵,很难想象一个来自内蒙的七尺汉子在古琴前端坐的画风会是多么别样得唯美。茶室二楼租给一个音乐教室教授古琴,喝茶聊天间也有幸见到了两位气质不凡的老师。

    茶室的后面有一个小院子,院落里矗立着一小片竹林,竹子在阳光的烘培下显得活泼而欢愉。幽幽的丝竹声中,能清晰地辨出古琴清丽的影子。

    临走之前,也照旧买了些茶叶,一方面是因为每次来喝茶他都分文不取,怎么也不好意思喝完拍拍屁股就走人,所以都会买点当天喝的那种给带走,等到喝完或是想去的时候再去。还想着说下次爸妈过来,也要带他们来Terry这儿坐坐,他们俩应该会很喜欢。

    也许四川人多多少少都是爱喝几口茶的。以前每次回到四川的家里,都会陪爸妈去山上喝茶,如果是在上午的时候,会碰上不少来遛鸟的老年人,鸟鸣声不绝于耳。下午的光景就清清静静,暖和的阳光铺洒在身子和藤椅上,喝口茶,冥会儿神,聊会儿天。与其说四川人喜欢泡茶馆,不如说是喜欢这种以茶会友,悠闲自在的生活方式吧。

    记得小时候,也会跟着爷爷奶奶去家乡的王爷庙喝盖碗茶。王爷庙是清朝时期依山临水修建的一所会馆,后来作为茶楼对外开放,庙内的戏台保留至今。盖碗茶是香醇浓厚的,就像承载着一座城市的人文历史一般厚重,年轻人大多会觉得茶的口感太重太涩,只是这略显过时了的盖碗茶却像是融入了老一辈生活里的味道。

    听戏喝茶,在旧时的四川作为一种重要的生活方式,就像红彤彤的辣椒一样被家家户户接受和熟悉。听奶奶说,以前祖父家是地主出身,祖父不做别的生计,就痴迷于唱戏,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积蓄过日子,过世的时候也没能留下来半份遗产,不过我想他至少影响了奶奶最后也成了一个戏迷。

    小时候每逢暑假在奶奶家消暑的时候,就似懂非懂地跟着听川戏粤剧。即便是多年后回奶奶家,也习惯陪她坐在一旁抱着电视听会儿戏,当然也会必不可少地泡壶茶,有时她还会问我要不要喝杯酒,呵呵。现在已经很少有能听川戏喝盖碗茶的去处了,有也是被包装成类似的怀旧文化供游客体验赏玩而已。

    后来去了成都上学,关于茶的记忆就开始参杂了微醺的酒味,年轻自由的身体总是需要更加富于激情的刺激。那个时候喜欢上了喝酒,喜欢周末的时候和好朋友相约探访锦里一个个陌生的酒吧。那时进出的地方都是类似的爵士酒吧或清吧,有时还会带上自己喜欢的CD,在我们熟悉的地盘请求DJ播放。

    朋友喝起酒来属于豪放派,时常是一饮而尽杯中酒,好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轻轻地往阁楼窗外吐着紫蓝色的烟气。而我喝酒的节奏算是典型的小酌,跟喝茶的缓慢不无二致,喜欢倒上一杯,抿上一口,两个人就开始天马行空地侃侃而谈起来。

    那个时候我从她那儿知道了叔本华和迟子建,开始对哲学和文学产生兴趣,她也能深深体会我时而流露出的感伤情调。兴致好的时候也不介意有陌生人的搭讪,随性地聊上一番,当时觉得那是作为我们共同体验的乐趣之一。在酒意退去的第二天的午后,也会去茶坊或是望江的茶馆喝杯清茶再各自回去。

    最具老成都标志之一的宽窄巷子里,有一家名叫茶马古道的老茶馆,茶馆外的墙壁上画着茶马古道的路线图,改建后的巷子仍旧保留着这家茶馆的原貌。当时在翻修前去那条破旧的巷子里拍过一组照片,那个时候正值深秋的季节,梧桐叶盖满了整条巷子,两旁是青瓦灰墙的老式宅院,大多大门都紧闭着,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想必是已经搬迁。

    有张照片是在茶马古道外拍的,人们聚坐在门外的梧桐树下聊天喝茶,天光从宅院上散落到人头上,热闹的场面在那个瞬间被定格了下来,与周遭萧瑟的情景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时至今日,还记得上一次回国和以前的老同学小聚,去了熟悉的宽窄巷子。说熟悉,其实已经被改建得不太能认得出。巷子里开了不少欧式餐厅,一个个像小城堡一样精致地立在那儿,里面的消费自然是不菲。外面的小摊上贩卖着川剧脸谱,糖人儿和包装精美的坛装酒。我们找了间安静的酒吧要了些啤酒,酒吧也开始提供水烟这种时髦玩意儿来,种类繁多。那天晚上最大的收获就是在一家杂货店里淘到了奶茶的相框和小鹏的《背包十年》,还有一起回忆了那些曾经相互陪伴过的年少轻狂。

    茶,没有酒味那么浓烈炽热,只是在烧水洗茶,幽香萦绕之间让人的心绪也沉了下来,体会那似有若无的禅境。我自觉没有这方面的慧根,始终都不过是贪恋人间色相之人。只是茶香总会让人联想起那些宁静安好的记忆,越喝越淡的茶味似乎也在慢慢洗涤着一个人的情绪,普通人所能体会到的禅意是否就是从放下执念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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