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缓缓地呼吸，原谅自己一时恍惚，心中默念“他有女朋友”十遍，再深深地呼吸。
“哪里痛么？”
“啊？没有！”江柔慌张：“我顺顺气而已。”
霁初看向她的身体，才发现少女单薄的夏装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立刻避过了视线，回忆了一下下落的过程，他把她扣得很好，她应该没有受伤。
“更衣室里你有衣服可以换吗？”
江柔当然看到了他突然转开的视线，有些尴尬地点头：“浴巾和运动服在更衣室的柜子里，但是钥匙在教室的书包里。”
霁初看了一眼教室的距离：“我去帮你拿钥匙，你等一下。”
江柔乖乖点头：“谢谢。”
霁初大步跑向了教学楼。
冷。
江柔坐在原地，夏天并不凉的夜风缓缓带走身上的水汽，也不断地带走她身体的热量。
江柔试探地把双脚放进了水中，常温的泳池水反而让人觉得温暖，她泡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把整个身体都滑进了水中。
夏夜，空荡的学校，柔和的水波中安宁又沉静。
她本就困倦，在水中几乎就要睡过去，连呼吸都变得更轻更缓。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少年手中捏着一串钥匙走过来，扫了一眼原本江柔坐着的空地，便走到女更衣室门前，将钥匙放在地上，微微扬声：“笔记放到你桌上了，钥匙在更衣室门口。”
江柔闻声才睁开眼睛，站在水中，却没有出声，看着他一样浑身湿透地走进另一边的更衣室，之后就传来更衣室的柜子被打开的铁皮撞击声。
江柔在水中转身，将双臂搁在泳池边缘，双臂一撑的同时脚尖在池底一踮，心里忍不住在想——她刚才为什么没出声？
这个出水的动作她在这次池子里做过无数次，却忘记了今非昔比——
“哗”的一声水响，她整个人连脚尖都提出了水面，再自由落下，又是一声“哗”的水响。
霁初拿着浴巾的手一怔，扬声道：“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
少年匆匆地套上了替换的衣服，跑了出去——夜色之下，她背对着他的方向，攀着泳池的边缘，声音低低地带着一些委屈：“你转过去。”
霁初已经明白过来，她这个姿势——大概又窜了一次天……
“好，你慢慢地走过来，别用力。”
江柔偷偷偏头瞟了一眼，见少年已经转了过去，才转过身来，慢慢地在齐颈深的池水中有些艰难地走向泳池斜对面的那个小梯子。
游过泳的人都知道，在水里走路是一件很费力的事，尤其池水又深，所以刚才他上去和她自己上去，都完全没考虑从梯子那里走。
缓缓的步子带动隐隐流水之声，一点点靠近，再来是出水的声音，然后是水滴纷纷落地。
她总算是到了地上，霁初心里松了松，实在觉得好笑，想要打趣两句，但也知道这个情境之下并不合适，她却沉默地绕过他，有些急促地走向更衣室的门。
“你脚怎么了？”霁初看着她的步子，总觉得她这几步左脚都比右脚轻。
江柔低声道：“没事，你赶紧回医院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嗯。走了。”
江柔也同时进了更衣室的大门，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下落的时候被泳池边缘剐蹭地一片血红的膝盖，再看看同样血肉模糊的手肘，心中觉得沮丧无比。
她刚才在想什么呢！
江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门口捡起了钥匙，小心地冲洗完毕，擦干身体，可惜受伤的手臂抬起来更疼了，单用一只左手只能大略地擦了擦头发，穿好了备用的衣服，卷起袖口和裤腿免得在伤口上摩擦，再重新检查了这个伤——恐怕要去医务室缝几针才行了。
慢慢地从更衣室里挪出来，先探出头瞟了一眼——泳池边当然是空荡荡的。
江柔忽然明白了自己在探什么，顿时更加沮丧，用力地用指甲掐了自己一把。
是啊，他当然很好，或者说是优秀，或者说是顶尖的优秀。
可是她还没有私德败坏到觊觎别人的男朋友的程度。
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以后了。
江柔慢慢地跟自己说话，边拖着一条伤腿慢慢地往医务室走。她并没有撞到关节，只是伤口正好在膝盖上，面积又大，一动就疼。奈何学校造的太大，她要穿过整个田径场，田径场看台，再穿过六个篮球场和六个排球场，绕过篮球馆，再穿过校园主干道，才能到达远在行政楼的医务室——想想就觉得好远。
围栏之上，少年的身影隐在夜色之中，看着那个少女慢慢地走远。
她果然是受了伤，但她是医生的女儿，既然她会让他走，又能够自己出来，就表示她能自己处理。
她想要自己处理。
他不应该管的。
霁初忽然发现，他没有掉头回去，是因为他想过去。
他觉得很有趣。
他心里想做的事，跟实际上去做的事，通常都没有差别，也不会有延迟——他从来不违心，也从来不犹豫。
可是现在，他隐隐地觉得，如果他去了，有些事，就会变得不同了。
他并不是全然明白这个部分，但他发觉自己想去帮她，也就重新跳进了学校内，三两步跑着追了上去。
“疼吗？”
江柔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惊恐。
霁初看着她因为行走而重新开始流血的膝盖，轻轻皱眉：“我抱你去医务室？”
江柔惊恐着脸红。
霁初评估了一下，没说不行大概就是默认，也就把她抱了起来，继续走向医务室。
江柔僵硬着惊恐着脸红。
“你不能用力，又不会翻墙，我走了，你预备怎么从学校出去？”
江柔的思绪再一次被带跑偏，务实地在脑海中飘了两三个方案，未果，终于承认：“那就在学校里等到天亮吧……”
“按照你这个速度，等你走到医务室，天就已经亮了。”
这个是刚才江柔怨念的主题，忍不住吐槽：“学校为什么要造的那么大？”
臂弯中女孩儿的身体都放松了几分，霁初慢慢地给她科普：“最早芭乐高中的原址在现在的虫洞，虫洞发现以后，御林军就跟芭乐高中买下了原来的校地，让他们搬走。当时的校长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见这块地又大又便宜，就买了下来。”
江柔忍不住去看他的脸：“难道……”这里周围……从总部到御林军宿舍，可全都是御林军的产业啊……
霁初点头：“御林军以匿名卖家的身份用一个很低的价格卖这块地，学校立刻就签了合同，因为地方够大设施可以做的够好，学校的评分也多了一颗星。周围御林军的产业跟新校园同时动工，等学校正式搬过来的时候，御林军已经在这里卖了六个小区的房子。”
江柔：“好厉害……”难怪御林军那么有钱啊……
霁初没再说话，一时安静下来，江柔又重新回到了被少年抱在怀中的窘境，一时只希望赶快到，却觉得他抱着她走，也并没有比她自己走更快一些。
他是故意走的那么慢……还是她太重了？
身有封龙骨钉，等同麻瓜。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对这个人，就没办法地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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