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标题就很可笑,我其实不知道“解构”二字是什么意思,最早习得它是在罗兰·巴特的某本我回想不出书名的书中,当时因为读不太懂,整本书就记住了“解构”这一个高级词汇,以便在适当的时候装逼(例如本文标题)。在我现在的理解里,解构是对于一种复杂事物的拆解、重组,提供一种更为细致、微观的全新视角去进行理解的行为。
有一种表现形式就是在以荒诞解构生活,即脱口秀。脱口秀起兴于美国,包括单口小段或者是嘉宾访谈,用幽默甚至荒诞的形式,对时事、政治、文化等发展观点和看法。在美国,因为脱口秀的发展已经比较成熟,所以各类脱口秀的偏重也有不同,有偏明星娱乐化的,有偏政治的,也有偏色情的。
第一次接触到脱口秀,是黄西在美国电视记者年会上的表演,非常精彩,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居然有人可以当众调侃美国副总统,而副总统只能边尬笑边鼓掌,他在脱口秀中谈了许多敏感问题,包括移民、种族、堕胎等等,还有许多那时我还需要依赖弹幕才能看懂的梗。当时的我第一个想法是:太牛逼了!第二个想法是:中国为什么没有呢?第三个想法是:中国怕是很难有的。
不过随着各国各种流行的综艺形式都被引进国内,脱口秀作为一种节目形式被引进国内。其实相声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被视作是脱口秀,周立波讲过的海派清口也可以视作是脱口秀的形式,但是从周立波这点来看,我国的脱口秀的行业实力和观众的欣赏水平都是很原始的。
其实我国有做脱口秀的土壤,毕竟因为特殊国情,许多话都不能以直言的形式说出来,不得见报,不得在微博上广泛传播,更不得上节目,而脱口秀能用调侃的形式将一些问题隐晦、巧妙的表述出来,而使它不那么的尖锐,能够突破审查红线,让观众得到一些应该听闻到的信息,能够接触到一些正确的观点,在这个时代,开启民智的手段如此欠缺,脱口秀未尝不可以成为一种合适的形式。
我在国内接触到的脱口秀包括《今晚80后》、《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前者看了一小半,后两档节目一期没落,洗澡时全都看完了,三个字形容一下观后感:很失望。
脱口秀应当将生活中的问题及现象以荒诞的形式再次演绎出来,这种演绎针对的应当是全方面的问题,包括日常生活、明星娱乐、时事热点、政治政策等。但是这三档节目基本上都只集中在前两方面,甚至在与明星对话时都缺乏尖锐性的话题,完全丧失了脱口秀本该有的“去权威性”、“冒犯性”的本色,变成了其乐融融的普通综艺节目。
而且他们的吐槽水平确实有待提高,许多梗都重复多次,抛梗的形式也毫无新意,提前写好的稿子还不如一些现场临机应变的综艺效果来的搞笑。被称为脱口秀天才的池子,我在二十多集节目中一直在尝试理解他的“天才般的脱口秀能力”,无果。有几个脱口秀演员的能力都还不错,但是因为题材所限,话题缺乏深度,只能通过构建生活场景引起共鸣,用夸大的描述方式、充沛的感情、足够的肢体语言去制造笑点。通常整场整场听完,都没有一个高级梗,所有的梗都以一种急切的直白的形式呈现给你,乏味可陈。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李诞,他在《脱口秀大会》第一季结束时脱口秀给我带来了惊喜,并不是因为我认同他当时表达的价值观,而是这个节目终于有一个能陈述观点的人了,而且是以一种比较新颖的形式展现他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对幽默的认知。李诞其实是一个活的有点过于明白的人,将荒诞演绎的太彻底,他待在这个世界上的心态感觉有点像一个过客。后来我看他的《宇宙超度指南》,这本书作为文字版的脱口秀,反而比他在节目中的表现更为合格。可能是李诞考虑到自己是一个滞销书作者的缘故,他在书中的调侃更为大胆,在宇宙的虚构背景中对政府、文化、娱乐等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从这本书里我也能感受到所有这个国度想要发声的人的无奈。
其实从这些脱口秀节目制作方的角度来讲,这种自保的行为无可厚非,因为同样是脱口秀节目,在《脱口秀大会》蒸蒸日上的同时,受众更少的《暴走大事件》,就因为话题太过尖锐,被迫下架,更早一些,《锵锵三人行》也因为未知的原因下架。足以说明说话,尤其是说真话,说戳心的真话,是一种危险的行为。所以对于那些冒着自己事业生涯毁于一旦的风险,依然坚持发声的人,我们应当给予相应的尊重和敬佩。
预告: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都将用于称赞《恶毒梁欢秀》以及梁欢本人。
第一次接触到《恶毒梁欢秀》,是在微博上看到它的第二季预告视频,梁欢本人主演,角色是一个听到《恶毒梁欢秀》就会呕吐的男子,很有创意,但当时没有去追,因为觉得没有时间空余时间去追一档节目,相对应的,在辞职的前两天内,我把这档节目的前两季内容全看完了,一个词形容一下观后感:exciting!
首先,《恶毒》的编剧队伍的整体水平要比其他脱口秀高出一截,出的梗都极具新意,引用的都是热点话题,涉及范围极广,来源包括每周的新闻、时事热点、美剧综艺、以及其他所有黑点的明星等等。第一季和第二季加起来十三四集,到目前为止我尚未听过一个已经在其他地方听过的老梗,且致敬梗也致敬的非常有水准,比如最新一期的关于“秒”的梗,我在十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不禁佩服这档节目在“作死”方面的勇气。
其次,《恶毒》在嘉宾的选取上真的是惊喜连连,邀请过最正常的一个嘉宾是陈小春,聊得也是一些比较正常的话题,所以那一次也是最无聊的一次访谈。比较有意思的包括邀请柳岩出席,聊得是女星被物化的问题;邀请《老鼠爱大米》的作者过气歌手杨臣刚,选了一个很新的视角去看过气歌手的生活;邀请第一狗仔卓伟,也是一次很新颖的尝试;最惊喜的是邀请了日本歌舞伎町案内人李小牧,他早年在红灯区拉皮条,后来开始写作,前年参与东京议员的竞选,这样的人出现在国内的访谈节目中,实在是令人激动;邀请潘粤明应该是出于对节目流量的考虑,聊得是明星与粉丝的关系这种较为冷门的话题。
印象最深的两位嘉宾,一位是李银河,我觉得能请出她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尝试,访谈全程没有提到王小波,围绕着李银河研究的性学展开,因为李银河本人不太善于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所以聊得话题不是特别深入,那段时间李先生在微博上为同性恋等少数人群发声,最终因为十九大被禁言,这种时候节目不顾忌敏感度能够请她出席节目,意义重大。访谈中最后一问是:“请问在这个时代知识分子应该如何自处?”感慨万千。
另一位是王志安,他的《局面》在今年吸引了许多眼球,这一次的访谈是比较深入的,虽然王志安老狐狸似的城府极深,但是也通过一些隐晦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于热极一时的“吴京现象”的看法。而且两个人关于新闻从业者的职责、理念、时代使命等问题的探讨更为深入,王志安提到了他的新闻抱负:展现中国在从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转型过程中,国人之间割裂的价值观爆发出的冲突。这样的观念让他在选题时更多倾向于从人性的角度去展现冲突。而提到新闻从业者在揭露真相、监督政府等方面的职责时,王志安说那应该是每一个新闻从业者的本能。
再次,《恶毒》的整个场地布置、转场设计以及环节变更都做的极为用心,场地应该是仿美式脱口秀布局,转场时有专业的Pick Up 乐队进行衔接,诚意满满。在第二季还增加了音乐嘉宾的访谈以及梁欢发表个人观点的环节,这两个环节的开启,让《恶毒》这个节目在开启民智方面担起了更多的责任。
音乐嘉宾的访谈带来了许多目前知名度很低的一些音乐人,聊一些我从未听过的音乐流派,基本上相当于简单的音乐科普了。梁欢个人谈话环节选取的话题则越来越给劲,与《暴走大事件》一样也提到了豫章书院,在开场的时候通过合唱和调侃的方式提到了三原色事件,就像梁欢和自己对话中说的那样:“现在很多东西我们没法录,录也没不能播,但是只有你做了,才有可能去试探和拓宽这个边界,可能20年、30年以后,我们还是达不到西方脱口秀的水平,但是我们做的这些尝试,他会给之后做节目做脱口秀的人,去淌平一些路,这个我觉得是最有价值的。”
最后,梁欢,一个真诚的人。之前在微博上看到梁欢,他打假唱,草草看了他的微博,因为对音乐一窍不通,感觉这个人很较真,就退出了页面。在《恶毒》中的梁欢是一个格外真诚的人,真诚到近乎笨拙,从一些访谈的细节来看他确实有社交障碍症,做访谈节目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他欠缺一些主持人应该有的接话技巧,也不太会圆场,通常都以提问的方式来打断话题,经常出现尴尬的场面,以至于节目组在第二季加了tony来随时救场。梁欢的真诚体现在他在对待各种问题时体现出来的原则性和毫不退让,他对假唱的毫不容忍,对各种观点毫无顾忌的表达,他对犬儒主义的开火,对豫章书院的谴责都能体现出他对于自己的真诚,对公众的真诚,这一点,让我很喜欢他,这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品质。
整个《恶毒》,给我带来最多的不是欢乐,而是感动。感动在他们愿意站出来去举起一面旗帜,在自己都不一定能够保全的情况下(看每期都会担心没有下一期),敢于发出自己的观点和声音,意义并不限于这些观点和声音本身,而且他们一直在尽力去争取发出声音的权利。
在政府审查和舆论发声中一直横亘着一条红线,一条飘忽不定的红线,有时候放松,有时候收紧,曾经有许多人因为这跟红线销声匿迹,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畏惧它,甚至开始自我阉割和自我审查,而《恶毒》却能够勇敢地去一次次试探这跟红线,尽可能地拓宽发声的空间,让声音能传播的更广。
“我们活在社会和文明里,我们这些人组成了社会和文明,如果我们不去关注这个社会的健康状态,放弃对每一个议题背后意义的关注和探究,这个社会当然会在我们没察觉的时候反过来伤害我们。”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另一个身份是艺术家,我做跟市场完全无关的音乐和电影,我看起来属于那种最可以飘在天上不关注社会的人群。但当我进行创作的时候,我发现,所有的有感而发和自我表达,都注定是有立场的。艺术这种主观的东西,容不得你理客中(理性、客观、中立),而你的表达立场从哪来,(来自)社会施与你的一切。沉默的时候我们发声,黑暗的时候我们寻找光明,这不是任何主义,这是我们人类的本能。”
看完《恶毒梁欢秀》,我就开始着手撰写此文,向大家郑重推荐这档节目,希望阅读此文的朋友们可以尝试观看一下,在搜狐视频,搜索《恶毒梁欢秀》,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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