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冬夜特别寒冷,不满六岁的我更是哆嗦不止。
“爸爸,咱们什么时候到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因为浑身一个劲发冷,所以我不停问爸什么时候到家,问得妈都不耐烦了。
“康宁,悦悦今天怎么了?闹腾个不停。”
不知是妈的语气过于严肃,还是我实在受不住寒冷,总之妈边说话我边哆嗦。
“你声音小点,别吓到悦悦,孩子可能累了。”
一直抱着我的爸,明显感到我在哆嗦,他一边不满的说着妈,一边又将我搂紧了些。许是亲人之间都有种特别的感觉,所以我突如其来的反常让爸很不安。
“方英,我怎么觉得悦悦不太对劲?她平时很活泼,不管去哪里都开开心心,今……”
“悦悦今天确实奇怪,可能真的累坏了。也怪我,非要带着孩子参加同学聚会,路又远时间又长,天气还这么冷,唉!”
爸尚未将自己的疑惑说完,妈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话里话外都是无法掩饰的悔愧。
“妈妈,我不累,就是冷。”
在爸怀中似睡非睡的我,迷迷糊糊说了这么一句。短短一句话,寥寥几个字,却足够诠释亲人的内涵。
其实亲人和他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亲情,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情感,看不见也摸不到,但就是感觉得到。就像浑身酸痛无力,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我,依然能听到妈的自责,依然会下意识安慰妈。
妈心里本就不好受,听到我佯装却无力的安慰,更是难过的伸手就想抱我。
“还是我抱悦悦吧,换来换去不但孩子累,而且浪费时间,咱们得赶紧回去。”
看到妈要抱我,爸犹豫了一下没有同意,并说出拒绝的理由。对爸的拒绝妈没有反对,因为爸没有说假话,现实更是强有力的证明。
我虽然出生在八十年代,家里的条件也不错,但交通工具确实不多。我所说的“不多”不是说家里没有交通工具,而是当时所处的年代,也就是八十年代初期,交通工具的种类真不多。
除了最常见的自行车就是少量的摩托车,当然还有公交车,不过那是大家公用的交通工具,而且车辆和线路都不多。正因为当时交通工具少,妈参加同学聚会的地方又远,所以爸妈都没有骑自行车。
爸和妈临出门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下午三点往回走,到家刚好五点,休息一个小时再做晚饭。说实话,爸妈的计划非常合理,时间也足够宽裕,奈何计划不如变化快。
因为同学一直拉着妈聊天,妈又不好意思拒绝,就这么拖到晚上七点才离开。那个时间别说赶末班车了,就连看末班车的影子都是幻想,谁让六点半就没车了呢?
许是那天吃的不合适,加上天气又特别寒冷,所以返程的路上我异常难受。饶是觉得我过于烦躁,爸妈也没有往深处想,毕竟当时的我那么小,情绪上的善变算不得反常……
意想不到的变数,莫名其妙的烦躁,似是而非的猜测,凡此种种邂逅相遇,注定难逃刻骨铭心。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爸不忍心叫醒我,所以将我轻轻放到了床上。妈给我脱外套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喊了一声,也就是这声喊,爸和妈终于知道我反常的原因。
“悦悦,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你不但小脸烧得通红,就连后颈都出满了疹子,而且怎么叫都醒不过来。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和你妈吓坏了,我连外套都没穿就跑去找自行车,边跑边让你妈找个小被子把你裹紧。凌晨两点半,你在急诊室挂上了第一个吊瓶,三点的时候突然出现不适,三点二十分换上第二个吊瓶,这次没出现任何反应,直到挂完你都没吭一声。”
每每说到我五岁那年的重感冒,爸是又后怕又庆幸,最多的则是内疚。说句心里话,我一直不知道“内疚”代表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爸为什么内疚?
如果说后怕是心有余悸,庆幸是心有安慰,那么内疚,该是心有疑惑吧。疑惑之人,自然是我,因为实难想通。
凡事都有原因,想不通的事原因更不会少,随便举几个例子就能说明情况。
比如那天风大雪急,天气既恶劣道路又难走,时不时有人摔倒在地。虽然摔倒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抱着孩子,而且多数都是什么也没拿的年轻小伙。
和他们比起来,爸摔倒的次数应该更多才对,因为他抱着昏昏沉沉的我,走起路来一点都不轻松。可事实并非如此,别说摔跤了,爸连脚下打滑都很少出现。
大雪纷飞的晚上,潮湿泥泞的道路,爸一个人走都很难平衡,何况还抱着因为不舒服,所以不停翻腾的我。我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爸该是怎么走才能稳步推进?又是怎么走才能让我逐渐平静,不再烦躁的来回翻腾呢?
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爸的心里应该最清楚。既然如此,暂且不管,我要继续自己的探究,或者说又一个例子。
如果说那晚回家是风雪兼程,那么凌晨诊疗就是披荆斩棘。看到这,或许有人会不屑一笑,笑过之后再加一个“夸大其词”。于我而言,无论不屑一笑还是夸大其词皆属正常,本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观点。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观点不同无需强求,但上述看法源于我的经历。既是亲身经历又怎会夸大其词?再说也用不着添枝加叶,因为历历在目的场景没有一处虚假。
都说童年时光最纯真,其实说的话,不止童年时光纯真,就连童年留下的回忆都是举世无双的宝贝。那个时候的我们,无论思考问题还是认知事物,都是坚持与坚定共存的结果,这种结果根深蒂固的很难破防。
之所以要给“披荆斩棘”加上“童年时光”,是因为当时高烧的我特别崇拜爸,即便体温降不下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说过凡事都有原因,不害怕也一样有理由,细说起来不止一个。在年幼的我看来,第一个理由就是爸没穿外套送我去医院。
没穿外套?那可是滴水成冰的冬天,说得更严谨点,那是比冬日还要寒冷的冬夜。
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吹在脸上如同刀割,爸当时也许觉不出什么,因为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我。他虽然没想着自己,可我知道他不好受,一定不好受。
“那么冷的天也不穿件外套,您在军营的时候就有关节炎,每次犯起病……”
每次犯起病都很痛苦,因为爸的关节炎属实严重,这些话就是我一直说不完的“不好受”。说不完不是我话多,也不是说的次数多,而是总被爸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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