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之有诗《金谷园》云:“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所叹乃绿珠之事也,绿珠为石崇婢时,崇遇之甚厚,及至孙秀索之,崇则爱而不予,遂致身死财灭。绿珠垂泪,曰:“妾愿效死于君前也”,旋坠楼而死。
元好问《摸鱼儿》词中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其此之谓乎!
葵巳年十月,余学于颍州,泮宫多事,闻有女坠楼无命,不欲生焉,究其因,或曰:“秋扇见捐矣,然其情深不能自胜,乃至如此。”
余有感于斯,遂作文以记之,文曰《颍州女儿吟》:
颍州当日叶落时,
痛心疾首叹生迟。
一场空欢终为梦,
坠楼人亡两不知。
坠楼人亡既不见,
花谢容颜自荒幻。
已是秋雨如刀逼,
更闻泠风厉如电。
泠风如电还如冰,
哭罢路人心再泫。
点丝识得半面缘,
记否生姝寒影乱。
遥忆生姝常戚戚,
闲阶孤立如凉月。
嗣音不成空悲苦,
当日听得声凄切。
原是秋扇已为捐,
从此良人不相见。
良人已决君难决,
日日空阶泪洗面。
泮宫杨柳已为摧,
黄叶委地无人惜。
梨花一枝生姝泪,
偏惹行人欲同泣。
行人欲泣不欲知,
恸哭如此必相思。
阶前池水明如镜,
映得镜里愁容痴。
愁容凝面作愁思,
对镜每悲鸾独只。
木叶下来池波媚,
长伫空阶换空忆。
秋雨时节雨兼风,
夜深还闻肠断声。
晚来谁怜人憔悴,
三唤君心君不听。
君心难见亦无见,
决罢摇篮绳已断。
曩昔还忆花开时,
背立羞因卿卿怨。
自言愁盛不能眠,
泪干犹期梦相见。
相见实来已为苦,
痛罢不知痛怎遣。
日日连哭日日哀,
心字成灰心亦死。
一朝殒命情也殉,
试问人间几回痴?
我本囿地戋戋辈,
微命三尺一书生。
感于此事良久立,
未言徒留叹惋声。
此情既已成追忆,
奈何君心不成空?
君不见,
世道从来难是新,
痴心女子负心汉。
痴心人与负心人,
情终惟有各相怨。
秋风起兮秋叶飞,
白衣桥下空流水。
人生自有痴情侪,
羞杀颍州女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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