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头，年轻的时候就是村里有名的“能人”，村大队、小队会计都不是他对手。有人曾这样评价他：何老头不去做生意，那亏大发了。
只是，没想到，老了老了，何老头突然觉得脑子不灵光了。最近为了筹划一件事儿，他已经半个多月没睡好了，经常是想事儿想到半夜三四点。
01
何老头，聪明，会来事儿，又不是那种偷懒的人，所以，十几年前，村里一座座门宽屋亮的新房子拔地而起后，他动心了。最后，在他的“谋划”下，两年时间不到，两个儿子的婚房就盖好了。
这件事情，当时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为啥呢？虽说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但农村真正的变化始于90年代中后期，二十世纪初，能用不到两年时间，一下子立起两座气派的房子，关键还没欠外债，这不能不算一个奇迹。
而现在让何老头夜里辗转反侧的，还是因为房子，确切说是因为别人家房子、自家道路的事儿。
几年前，何老头帮着女儿在挨着儿子家边上，也盖起来一座新房。自然，他的主要工作是筹谋，跟别人换地之类的“外交”，毕竟大山深处的庄子里，是没有统一规划的宅基地的。
在外人看来，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何老头自己心里不爽快，因为女儿家盖房晚，地方不好规划，虽说跟儿子家挨着，却是前后两排房子的中间位置。
也就是说，闺女家门往前靠半排，和儿子家门口的路也就成了“L”型，还是不规则的“L”——拐角位置有点窄，人来回走路小心翼翼，别说开车了。
何老头的梦想就是把路修得笔直，奈何当年自己太精明，算计了一下前排王家。那场“战斗”自己赢了，王家没路可走，但自从女儿家搬来后，他就落下了心病。
02
王家女儿家要在自己家屋后的空地盖房，这一信息刺激了何老头。其实，盖房不是重点，重点是去那块地必经的一小段路是自己付过代价的。
何老头觉得机会来了，他要拿着那一段路逼着王老头让步，把那个“L”给它画直了。
迫使何老头失眠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几年前就传言王家前面要修一座桥，而且规划局勘察过几次，而且据说这座桥是村里今年重点申报的扶贫项目之一。他害怕修桥：王家有路走了，自己将失去一个谈判筹码。
十多年来，王家一直没往家里开车的路，生活也算是极其不方便。何老头想过交换，但上一次自己违约在先，也就一直开不了口。但现在王家门前要修桥啊，他不能让王家如愿以偿。
03
天时地利人和，反复思考后，何老头决定行动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出口风：王家女儿家的房子盖不成。
王老头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倒是不着急，女婿却有点不淡定了，听到信息后他就想直接过去理论，结果被拦住了。
王老头帮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式，告诉了当年盖房时林林总总的一些事。他承诺可以让出部分空地，但交换条件必须自己说了算，不会狮子大开口，但是也要一洗当年的“耻辱”。
王家女婿其实和何老头是不出五服的本家，他应叫他一声叔。在他的想法里，自己虽然城里有房子，可是老家只有两间旧房子，两个孩子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现在回来住不开，所以一定要把新房盖好。
当叔叔的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设置障碍阻拦，那就算是撕破脸，他也必须把这房子盖好了。你都不认我这个侄子，我也没你那个叔叔。
但其实，王家女婿也有一点小担忧：块地和之前长着庄稼丈量那次，宽度上差了一米，也就是房子建完后，院落会窄一些。而且自从国家实施土地确权后，占用耕地盖房本身就不合规。这自然是个秘密。
而何老头的算计是，阻挡王家女婿盖房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他不想被王家报仇地“体无完肤”。
为了巩固计划，王老头使劲浑身解数进了村里另一个修桥项目，自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用尽一切办法阻挡修桥，提前给修建王家前面的桥设定一些障碍。
他成功了，一个月工期的活楞楞做了两个月。虽然心里窃喜，但何老头还是有一些隐隐担忧，毕竟桥修好。
04
王家女婿终归是沉不住气，连中间人都没找，自己就上门去质问何老头到底是如何想的，事情想怎么解决。
这一上门，何老头觉得吃了一颗定心丸，计划成功了一半了。但是，那些精明的人，都是属狐狸的，它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何老头的回答始终就一句话：道路，我付了代价，就是不让你走。
王家女婿质问：是不是我不在这里盖房了，换成别人家，你就不会阻拦了？
这一问，激怒了何老头，他觉得自己的人品受到了怀疑。一直说，我不是那种人，我不是那种人，他找不出更好的措辞。其实，他内心很清楚，这一次打死也不能说出真实目的，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这一夜，何老头不失眠，而是彻夜无眠。媳妇劝说，他不听，两人吵得很激烈，第二天早上起来，媳妇被气得嘴眼歪斜了。
与此同时，王家更淡定了。一是，村主任已悄悄通知了开工日子；二是，当天晚上，他们谈的另外一个盖房的地方，在王老头的筹谋下，终于给了确定答复：愿意卖给他们。
王家女婿恶气出了，现在还有两块地的决定权，但又各有利弊：平地起新房，还多一块菜园地，但涉嫌违反国家政策，还有一些人为的杂事；去老村中央翻盖旧房子，道路不太方便，而且工期长。
05
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往往是平静的。王家女婿开工前时日，大家异常镇静，都在强忍着性子等对方出招，然后再想办法对付。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修桥的开工仪式。王家自然是欣喜的，盼了十年的桥；何家自然是不开心的，修桥后，自己的出行也会方便，但他须经过王家门前，而且自己的计划面临失败。
开工的当天下午，何老头四处联络人反对修桥，有河对面说修桥影响自家风水的人，有河这边但是跟这桥不一个方向的人家，有来认领河边的杂树但给钱都不让砍的人，还有说桥占了原来的便道，影响了自己走便道的自己。
总之，就是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很多人都来搀和一下。吵闹之后，工程暂停一周。之后又接连两次开工，只干半天活儿，就被何老头搞得停工。为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何老头也是拼了老命了。
第四次开工，他失败了，这一次因破坏新农村建设、扰乱社会治安，他被派出所带走了。在拘留所，他一直担心王家女婿提前开工盖房。
然而，何老头从拘留收回家当天，也是王家女婿家破土动工的日子，但不是房后这块地。何老头突然像是被谁抽走了主心骨一样，瘫痪在地上。
06
之后，为了出心里的恶气，何老头又阻拦了一次修桥，然后又一次被派出所带走。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挣扎，但也只有这一次，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低估了王老头的筹划能力，他低估了国家加大新农村建设的力度。
再次回来后，何老头不再阻拦了，他知道自己的老胳膊是拧不过粗大腿。只可惜了，那个“L”型的路，可能一辈子解决不了了。早知今日，何不当初，好好沟通，或许可以实现双赢。
奈何，那有什么早知今日。
（齐悦梦想大型社群，第39篇）
（青橙学院，第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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