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归

祁宣公子染着一身胭脂香，提着酒壶摇晃着出了烟花巷，便见清玉溪边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走近一看，巡捕的人也到了场。

本是无心再多看，众人瞧见祁公子，却主动让了道。祁宣心中一紧，残存的酒意便去了八九分。

溪边石板上躺着具女尸，一身素衣，轻纱遮面，巡捕上下查看，将那面纱取下，看得众人一惊。

“此人是寻欢！”

盛安烟花巷，“且得霓裳舞一曲，寻欢问柳不愿归”，寻欢起舞，问柳弄琴，三年前堪称烟花巷一景，多少人为一睹盛景倾家荡产。

祁宣走近，看着女子苍白僵硬的面庞，连手中酒壶落地摔个粉碎也毫无察觉，眼泪却莫名倏倏落下。

祁宣公子当年少年有为，出自书香世家，未及弱冠便中了举人，一表人才，多得京中女子倾慕。却偏偏喜欢上了青楼女子寻欢，散尽家产终得美人归。

新婚第一日，祁宣公子却醉在了烟花巷，一连三日未曾归家。待他醉意朦胧，旁人才问出了一星半点的话，只听祁公子反复只念叨一句，“不是她”。

平乐十六年春，祁宣公子中举，几经推脱仍被狐朋狗友带入了烟花是非巷。听闻了寻欢问柳霓裳曲，却终归是只读圣贤的书生，不知天上人间也有书中道不尽的故事。

祁宣未等到寻欢出场，便一人躲去了后院，羞得久不能平复心绪。

正是十五月圆夜，便见院中桃花树下一女子翩然起舞，只一眼，便被勾去了魂魄。事后一打听，才知那女子名“寻欢”。

千金易主，心思耗尽，才得以娶得美人归，掀了盖头，才知娶的不是寻欢，而是问柳。

寻欢问柳本是姐妹，性子却截然。寻欢热情绝艳，问柳冷艳迷人。可若说起问柳究竟是何模样，她却终日面覆轻纱不肯示人。一说是问柳年幼毁了容貌，一说是她自幼不会说话。可终归无人猜，寻欢问柳生得一模一样。

祁宣自此沉醉烟花巷，问柳在屋前种下柳树，终在平乐二十年春，投了河。

此后再无人知晓，那年月下，问柳花前起舞，得了一人错付真心。

2018.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