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见二十年前的熟人,我俩站在街角就聊开。天南海北,很快聊到她妹妹的梦想上。
二十年前,她妹妹是上海证券部的部门经理,年薪几十万,奖金不断,动辄三、五万,还经常国内国外飞。这让当年我们这些正消耗着青春、为三五百元工资而苦苦挣扎的众生,情何以堪。只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总是对故土充满眷念。她妹妹总是想念故土,怀揣着一个梦想——退休还乡,重回故里居住。说到时买一片地,做几套别墅,兄妹都住一块,尽享亲情。她的梦想让我一个局外人也帮着憧憬。而今问及她妹妹现居何处,只道几年前已追随儿子,移居加拿大了。我的这位熟人并没有等来兄妹同住,其乐融融,她自己也随女儿移居到我现在的小城。而她妹妹的梦已早丢在记忆中,留在了旧时光。
或许从农村里走出的孩子,对故土有着不一样的深情。他们眷念那辽阔的田野,无边的稻海和麦浪;眷念那无忧无虑的赤着脚的奔跑;眷念那初夏时,那满架子的豇豆、黄瓜像一串串绿色的面条垂下,摘一根放在嘴里嚼,满嘴流着的清香;眷念秋天的篱笆上开遍紫色的扁豆花,像是缀满花的紫藤,倾泻而下,一如绿色的瀑布;眷念冬日初雪过后乡下的万籁俱寂,世界仿佛停止运行,只有几只麻雀跳出来觅食。这样的家,总是让人魂牵梦绕眷。
我和弟弟们都是十几岁就离家在外读书,乡下的家总是给我们内心不断的冲撞,渴望飞出去,飞进绚烂多姿的城里。而今我和弟弟们也都分居各地,离开了乡下的家,可随着年岁的见长,那个家对内心牵拽的却越来越强烈。弟弟稍有空,就窜回家。他要是回家,会打电话给我,说,“姐,你离家比我近,回家还不如我勤快。。。”我只是太忙,抽不开身,还是有点懒,我也说不清。弟弟回家最喜欢吃母亲种的蔬菜,一日三餐,那几样时令菜,他竟不厌。母亲要去市场买荤菜,他坚决反对,说菜园的菜比什么都好吃。弟弟回自己的小家,也不怕累赘,路途遥遥,从母亲家带着蔬菜,堂嫂们都奇怪,我们姐弟都是一个爱好,往城里搬菜,好像城里没菜买一样。去年雨水好,母亲种的丝瓜挂满树梢,老公带上好几个朋友去扛丝瓜,人人都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只因念着故土,弟弟说,退休后,回老家住,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憧憬,我心里偷着笑。
当我们姐弟的回乡蓝图还在遥远的未来,好友姗姗一家已将伟大的蓝图付诸现实。她老公和他姐姐花了一大笔钱将曾经的老房子拆除,建起一排气势恢宏的新式建筑,房顶上雕梁画栋,曾经的稻场变成了停车场,屋后的菜园、池塘像极了私家花园,一个让人梦寐以求的好居所。房子竣工后,她老公家的兄弟姐妹每家都揣着自家两间房的钥匙,只是很少听姗姗说要回去住。那富丽堂皇的宅院,更多的是她老公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和保姆的居所。那老人家只愿呆在老家,哪儿也不去,儿女们散在不同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他们即使真的都回去住,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生活习惯、爱好的个体是否还能找回儿时曾经挤在一个狭小的屋檐下的温暖来呢,更何况那些生在城里、长在城里的下一代们对故乡的土地并没有向往,他们更习惯霓虹灯下的车来车往和城市的喧嚣。
这些走出农村骨子里却流着粗放的“城里人”,裹着“文明”的外衣,游荡在大大小小的城里,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何处是他们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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