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流过,容颜衰落,曾经红透金陵城的伶人柳南衣望着已是长满杂草的清音阁,原来人群熙攘的清音阁如今却是一堆灰烬,一片冷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浮一袭水袖,唱一出牡丹亭,恍惚间,见一人身着军装,撑一把纸伞在庭院中望着她,嘴角含笑,一如初见那般。
“你回来接我了吗?”她轻启薄唇,呢喃出声。
“嗯,我来了,带你回去,我在家中早已种满了樱花,等你回来。”台下男子向她伸出手,
“那你等我唱完这曲,我们便走。”
“好。”他在台下静静的看着她,一曲罢,她跌跌撞撞奔向台下。
不久后,名伶柳南衣死在自己一生唱戏的清音阁的消息在南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她这是跟着那个人回香港了啊,怎么是死了呢。”秦淮河畔的捣衣老妪喃喃出声
“阿嬷,你说的是谁啊。”
“她啊,她是柳南衣。”
“阿嬷,柳南衣是谁啊,”
听到小孙儿稚嫩的声音,老妪望着秦淮河,眼里是稚子看不懂的神色,缓缓开口……
说道这柳南衣啊,就要先说起这金陵城最大的茶楼,清音阁了。
清音阁里唱戏的,向来是传男不传女,不知怎的,那年茶楼老板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女婴,那女婴见到他就挥着小手吱呀吱呀的哼,老板心软,便把她留在了清音阁,取名柳南衣,还让她学了唱曲儿。
柳南衣长大后,容貌倾城,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是山野精怪灵智初开化成人形,来颠倒人间红尘了。
民国十二年的时候,金陵城来了一位军官,名叫顾少倾。
一日天降大雨,为躲雨,顾少倾在清音阁短暂的停留。
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瞧了一眼正在台上唱曲的柳南衣,柳南衣自然也是望着了顾少倾,只是这一眼,便陷进了一生。
“听说了吗,顾长官要娶柳南衣了。”
“是啊是啊,想不到柳南衣居然嫁给了顾长官。”
不久后顾少倾要求娶柳南衣的消息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说不尽的话题。
可是柳南衣却没能等到顾少倾大红花轿,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将她娶回去。
一声枪响,战争来了,顾少倾也收到命令前往战场进行抗战。
顾少倾派人护送柳南衣前往重庆,临别前,顾少倾抱着柳南衣一遍一遍的承诺。
“战争结束你就回来,在咱们初遇的地方等我,等我回来,我带你回我出生的地方,到时候我在咱们家里种满樱花,再在树下给你搭一个秋千架……”
他一遍一遍的说,她就一遍一遍的点头,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柳南衣去了重庆,顾少倾带着自己的兵去了北平。
在柳南衣动身前,南京城里的日本人找到清音阁的柳南衣,让她给他们单独唱一场,说是他们的士兵从日本渡海而来疲惫不已。想听小曲放松一下。
柳南衣痛快的答应了,茶楼里灯火通明,戏台上戏幕拉开,锣鼓响起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水袖柔婉,腔调悠扬,仿佛当年那个不惜血染桃花的李香君又回来了
台上戏腔婉转,声声悲恸;台下豺狼虎豹,放肆谈笑。
一曲罢,柳南衣借着换妆的由头去了院子后头,戏台上早已经被泼满了油,小厮一把火扔过去便带着柳南衣从后院的暗道中逃走。
熊熊火焰肆无忌惮的扩张,金陵城内看到冲天的火光从清音阁喷薄而出。
毫无防备的日本人在烈火中挣扎,嚎叫,却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们。
人们恨不得再多添把火,烧死这些侵略者。
柳南衣逃出后,在顾少倾的人的护送下去了重庆,后又跟着大部队不断逃亡。
战火依旧在蔓延,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陆陆续续的听说红军不断打了胜仗,侵略者一败再败,最后无条件投降。
受降仪式在南京举行,柳南衣几经辗转最后也回到了南京城。
往日遭受战乱的南京城摇摇欲坠,秦淮河流淌的河水仿佛还泛着猩红……
可是如今的南京城里的人们脸上却是挂着胜利的笑容,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他们赶走了侵略者!
柳南衣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在脑海里描绘了千千万遍的人影。便寻人修缮了清音阁,日日在清音阁等着。
“他说过,让我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回来接我,我们会一同去他的家乡,他给我种下一院子的樱花,在树下给我搭一个秋千架……”
“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日日呢喃,画着精致的桃花妆,穿着戏服,一遍一遍的唱,一遍一遍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她在等啊,等她的心上人来娶她,来带她回去。
“阿嬷,那她等到了吗?”孩童依偎在老妪怀里,望着天上的星星问。
“等到了啊,她的心上人已经把她接走了啊。”
“那他们去哪里了,她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她和她的心上人去了一个没有战乱,山清水秀的地方,她的心上人给她种了一院子的樱花,树下搭了一个秋千架,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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