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血复活

早上起床，发现爸爸已经把鸡杀好了，妈妈正在清理内脏。我瞄了眼手机，七点半。“咋不多睡哈儿？恁个早爬起来咋子？”爸爸回头看到我怔怔然的样子，挥手让我再去睡一会儿。

“您们鸡都杀出来了，我还睡得着哦。”我一边回答爸爸的话，一边挽袖子走过去打算跟妈妈换手“妈妈，你左手不方便，我来弄吧。”妈妈头也不抬:“你把我说得恁么莫用嗦，这个我还是得行的。各人半边去。”

早饭后，妈妈在灶孔里架上柴块子，将鸡肉炖在大铁锅里。抄起镰刀去了她的菜园子，检视她种的菜。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她似乎在园子里骂人:“前天回来我还看到路边有个瓜子，咋今天就不在了喃？你说我不在屋里你来摘了也就算了，明明我都回来了，还招呼都不打就把瓜子给我摘了，也太不像话了嘛，这些人硬是脸都不要了……”

爸爸息事宁人地说:“摘了就摘了，反正我们也吃不了啷个多。”

“啥子叫反正我们也吃不了啷个多？我们吃不完也是我们的，就算是送人，那也得是我送咯，阴悄悄地把菜摘了那叫偷！”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在田坎上翻东瓜藤，南瓜藤，看着她一边顺手将地里的草给拔了，一边念叨“你看这地里的草都人高了，再不回来，屋周围团转都要成老林了！都能钻老虎了！”

我提着心跟在她身边，顺嘴调侃说:“有老虎了正好，看哪个还敢来摘你家的菜。”爸爸笑起来，妈妈气哼哼地说“我不得跟你两爷子说，你两爷子都是些烂好人！”

从园子里回来，妈妈又开始去折腾她的水缸，拿刷把挨到将水缸四壁刷了一遍，里里外外洗了。指挥我将抽水泵拿到水井边，再指挥弟弟将电线接到水井上方的树上挂好，把水管子摆好，她自己拿个瓜瓢将水井面上一层水舀出去，再指挥弟弟将电闸合上，给水缸里抽满水。

我和弟弟让妈妈歇着，说这些事情我们来干。老太太不领情，非得自己干。爸爸说:“等你妈自己整，你们莫管她。走了两个月，她天天都挂着，让她过过瘾。”

从回到老家以后，妈妈就满血复活了，没再说她手疼，没再生事，每天睁开眼睛就在她的菜园子这里翻翻，那里看看。然后乐滋滋地宣布“还剩了三四五六个南瓜，五六七八个冬瓜，过段时间可以挖多少红苕，要栽莴笋，要垪点蒜子……”

虽然我想将爸爸妈妈留在我身边，让他们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陪伴他们慢慢变老，可是他们却更希望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每天在菜园子里翻翻土，除除草，种点瓜茄小豆。

妈妈与土地打了大半辈子交到，我和弟弟觉得她辛苦了那么多年，希望她能好好歇息。可是直到今天，我们才深切地知道，妈妈离不开她的土地。对妈妈而言，只有在这里，她才是自在的，是快乐的。无论是在弟弟身边，还是我身边，对妈妈来说，都像鱼儿离开了水一样，时间长了，就失去了生趣。

也许，我们应该反省一下，不是我们觉得好妈妈就觉得好，尊重并理解爸爸妈妈的选择，有时间多多地回家陪伴，才是对爸爸妈妈最大的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