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

（一）

那一年，我二十四，青春已经泛黄。

那一年，我二十四，我们搬家了。

那天，阳光里，灰尘浮动，迷雾笼罩。

“不要带那么多？一间房放不下。”

妻子浅笑盈盈，母亲仿佛诀别。

我知道，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女的依恋，那是农村人祖祖辈辈都希望能住在一起的幻想的破灭。

可又有什么法子？

离单位太远，路上来回得2个多小时。妻子是城里人，拖着孕体，每天骑着自行车颠簸，来去匆匆。

多次诉求，言辞恳切，终得单位一间住房。

车轮冲出好远，灰尘在身后扬起，我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崭新而又熟悉的两间青瓦房上，停留在母亲的盈盈泪光里……

叹，燕子远去，只剩空巢。

（二）

拖着一身的疲惫，搬进新居。

这是一间由一个教室隔成3间教师住房的屋子。

房子年久失修。屋里，满墙斑驳，白灰脱落，渗水处发黑发霉，瓦房的房顶经常掉落尘土碎屑。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生活起居全在这一间屋里。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无比欣喜。毕竟住在校园里，扭脸就可以到教室。再不用担心迟到，再不用担心雨、雪天路滑骑车摔倒。

妻子很开心。她有小小的洁癖，再加上她的勤快，瞬间，让陋室生辉，变了模样。

不久，儿子出生。母亲来帮忙看孩子，本就局促的空间，更显狭小。

冬天，屋内生着煤火，时不时需要开窗通风，以防煤气中毒。寒风凌乱了屋内的人。

一天，姥姥来看儿子，儿子说：“姥姥，我要尿尿，快帮拿尿盆。”

“尿盆在哪儿？”

“在卫生间呀。”

“卫生间在哪儿？”

“门后呀。”

……

屋内的人都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可奈何的酸楚。

（三）

转眼，儿子7岁了。

我们也终于等到了单位的集资房。

终于，在市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拿到钥匙的一刻，激动、欣喜无以言表。

晚上，夜不成寐。想象着、归划着以后的日子。

房子位置极佳，就在学校操场后边，是学区房。两卧一厅，朝南，视野开阔，房间既通风也透气。还有一个超大的阳台，可以种些花卉，可以晾晒衣物，还可以在阳台上煮酒烹茶，浅酌品茗，流连清梦，享受冬日暖阳。

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家取消了福利分房，取而代之的是开发商品房。

好多在这栋楼住的老师早已离开了这里，寻求更加舒适的居所。

岁月悄然，时光荏苒。妻子的关节不知不觉出了毛病，上下楼格外疼，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骨性关节炎，开了药，说关节得省着用，不要经常上下楼梯、爬山……我们现在住的是五楼。

（四）

那就买个电梯房。虽说教师工资不高，但我们可用公积金买房。

这是市里的一个独具特色的花园洋房小区。三室两厅。小区内，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亭台楼榭，曲径通幽，环境极好。

时光似水，斑驳了岁月。我和妻子从青春年少走到现在，实属不易，老了，给自己一个好的去处，也是善待自己吧。

儿子也渐渐长大，研究生也毕业了，应聘到省会的一所大学当老师，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面临结婚，需要买房。

我和妻子到省城给儿子看户型，选房子，但此时房价高高在上，对于工薪阶层来说，买房已经没有任何的喜悦可言，只是裹挟在时代发展的洪流里，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给儿子筹钱买房，卖了那座带有情感、记忆的集资房，心里很是不舍，毕竟它已经陪伴了我们20年……

不久，听说省城的房价大跌，我们买的房子至少跌20多万……

唉！多少年的心血都化作了土！无言！

但淡然的时光里，我们毕竟和所爱的人绵延着，那就踏着轻盈的脚步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