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我和他是天作之合。
我叫杜允禾,镇业候的孙女。父母早亡,我在祖父祖母膝下长大。
他是圣上第五子,受封怀王,名曰姜尔思。
我们自幼为伴,两小无猜,也有过一段人人艳羡的美好岁月。
那时候我也不过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个人为我画眉簪花,读诗抚琴,一口一句禾妹妹。
我一直都记得,嫁给他那天,十里红妆。少年跨坐在马上,眼神灿烂若星子。也许那时候,他还是喜欢我的吧。
棠姐姐说,她羡慕我能有这样的年少情意,愿我们白头到老。
棠姐姐名唤柳棠儿,是敬安候柳定元的孙女。敬安候与我的祖父镇业候杜深秋,先帝姜维,是结拜兄弟,有过命的交情。
我嫁给他之前,棠姐姐让我慎重考虑。那时候谁都不知会是如今这番模样。只是姐姐婚姻不幸,叫我多加思虑。
可是被爱情冲昏头的少女啊,怎听得进去。我高高兴兴穿上祖母和棠姐姐为我绣的红嫁衣,做了他的怀王妃。
刚开始那两年,他对我很好。如少时一般。一声声唤着禾妹妹。把我的心都卷了去。
棠姐姐执着我的手,泪雨如下。她嫁了丞相林文海的第三子林寒霄,衣冠禽兽,当初便是被他骗了去,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姐姐说,愿我与尔思,岁岁年年。我也曾以为会是那样。
棠姐姐走了,在我的怀里。她走的时候,那林寒霄正与他的小情人饮酒作诗,翻云覆雨。
我没有哭。只是怔怔站在灵前,我不知道,没了棠姐姐,我该怎么走。
我想起少年时候,我们一同学诗绘画,绣花抚琴,她总是比我通透许多,因着比我大两岁,格外疼爱我。
棠姐姐出殡那天林文海来了,带着小情人生的儿子,说是要他为姐姐披麻戴孝。
我不懂。姐姐尸骨未寒,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能如此。可我一个内院妇人,又能做什么。
棠姐姐,小妹终身铭记以往种种,若有来世,换我做姐姐,保护你。
姐姐走后第三年,我嫁给他的第五年。他起兵造反,圣上顾着血脉亲情,把他贬为庶人,流放千里。家中女眷皆为奴为婢。
我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后来才得知,从我们成婚起,他便一直在偷偷给我吃避子药。
真的那么容不下我吗?青春少好的年纪,心动是他,予我十里红妆的亦是他。
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一女子为其绾发作诗,巧笑嫣然,一口一句思哥哥,他真的不曾动心么?
还是说,娶了我,因着我祖父的缘故,会得到朝中多半大臣的支持。
我多么希望是前者啊。
祖父求了圣上,把我接回家。祖母去世两年了。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这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痛哭。允禾不孝,未能送您最后一程。
陪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以安。我们情同姐妹,为奴为婢这些年,是她替我挡下诸多磨难,吃了许多苦。
没多久,祖父也去了。我们把他葬在祖母身旁,但愿他们,还能相伴。
朝中规矩,候位承袭三代。到了小弟这里正好第三代。祖父把他教的很好,文治武功,把候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我一直记着对祖母的承诺。
小弟成婚这天,万里无云。新嫁娘很漂亮,恍惚间,好像当年的我。我为她戴上玉镯,祝他们永结同心,青丝到白发。
一切尘埃落定了。梳头时,发现了好几根白发,我才二十七岁啊,就生了白发。
以安比我小两岁。我拿了她的卖身契,想送她找个好人家,认真生活吧。不能像我一样。
她拒绝了。我们相拥而泣。谁也没说为什么。
为着不打扰小弟与弟妹,也为着不招人闲话。我们搬离了候府。青灯古佛,长伴我心。
不知道是第几年,听说姜尔思染病去了,圣上下令厚葬他,以亲王之礼。
我终于流下一滴泪,不是为他,是为我被辜负的青春年华。
以安说,过了年,我就四十岁了。自来到寺庙里,我对年龄什么的都不大上心了。
我没能熬过冬天。透过窗户,能看见院子里的梅花,多美。
我听见以安一声声喊着小姐,可我没力气应答了。我似乎又看见十几岁的姜尔思向我走来,手里拿着新摘的梅花。他笑的真好看啊,只一眼,就足以让我动心。
我不后悔的,不后悔喜欢你,也不后悔嫁给你。但是若有下辈子,别辜负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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