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年前，连她的父母都确信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子，当然这种“确信”含有很大的主观唯心因素，但是他们就是确信，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一个男孩子。
这种臆想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第一个孩子祁祁已经是个女孩了，这二胎么，如果是个男孩，那是再天造地设不过了。所以，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一家子都期望是个男胎，其中也可以说包括外公外婆。
2018年10月17日，谜底终于揭开了。十月怀胎之后，小家伙来到了这个世界，第一个有关小家伙的信息就是：又是一个姑娘！
这个信息在她的亲人间散开，多多少少有些让人失落和沮丧。但既成事实，大家也很快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接受了这个新成员。
她的父亲很用心地给她取了个名字，听说还请教过算命先生：蓁蓁。
大的叫祁祁，小的叫蓁蓁，听起来是不是有点“齐齐整整”的味道？
蓁蓁最初来到我们中间，其最大的特点早被照顾着她的外婆发现了，就是给她喂奶很慌急，并且量也比一般婴儿大点，往往，护士定好的量都还不够，要再去添加一些。这与她的姐姐正好相反。
后来也证实了，蓁蓁在喂食上的省力，与姐姐在吃食上花费的功夫相比，那简直没有可比度。但是，在人与人的接触中，或许是天性，也或许是经历不同，她跟姐姐也没法比。姐姐爱交朋友，而她只围绕着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奶奶，其他人她多少都排斥。
她的智力发展颇有异禀色彩，三岁之前让人感觉有些迟滞混沌，三岁之后突然像换个人似的，很多的话一下子都会说了，很多的事一下子全明了了，而且还表现出非常的出彩。比如三岁在外婆家拜年时，我曾问她：“爸爸打过你没有？”，她表现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说：“当然会了。”当时我就吃惊她竟会用“当然”这两个字，而且说得如此淡定。
虽然，作为外公，跟她的接触仅限于几次去她家玩或者她到外婆家来玩，但是印象却非同一般，总感觉她的身上有一种端庄和超脱的魅力存在。
比如，比她大三岁的姐姐看到她在玩某一种玩具，于是就强行到她手里去要，此时，她知道争不过姐姐，往往会自己放弃，去找另一种玩具玩，搞得姐姐反而没趣。
为了改变蓁蓁的怕跟别人接触，树立她的自信心，她的妈妈在平时就以表扬和鼓励为主，在四岁时专门为她报了城里的每星期一课时的幼教班以及画画班，这对于当时还住在村庄的小孩子来说，几乎是一件奢侈的事。为以后顺利上幼儿园打基础。
蓁蓁在看手机
（二）
时间一晃，到了2022年的9月，蓁蓁五虚岁，祁祁八虚岁，一个上幼儿园，一个上小学了。她们住进了城里的家，外公外婆也担负起接送她们的任务。
进幼儿园了，新书包是小孩子的梦，早就给备下了。那红红的颜色，是蓁蓁的最爱，上面还有一幅卡通人物的头像，很合小孩子的胃口。
9月1日开学，早上她的妈妈带着她去幼儿园。穿着干净整洁的衣鞋，背起新书包，带上自己的水杯，煞有介事地出发了。下午三点之前我前往接她，幼儿园门口排了很长的家长接小孩子的队伍了。
当前，疫情虽然打压下去了，但在各地仍时有抬头的现象，所以戴口罩，核酸检测，进园要扫码，这是常规功课。
我与一群接人的家长进到园内，教室里已经有家长在了。我从走廊向教室的后门走去，（因为接人要从后门进，前门出）从玻璃窗就看到坐在教室二排座位上的蓁蓁把头转向后面，看一些家长带小孩回家。我走进了教室，跟着蓁蓁摆手示意，她没有看见我，直到我走去拍她的手，才发觉。
牵着蓁蓁的手，来到老师跟前，叫她跟老师再见。老师说孩子今天哭了很长时间，回家让妈妈多多鼓励。
回到了家，蓁蓁的神情显然与平日不同，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只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待到妈妈下班回家，就带着哭腔跟妈妈说：“明天是不是要放假？”又说，“我明天不要去上学。”
到了第二天，一向起得比较早的蓁蓁，今天赖床了，妈妈叫她也不醒。时间非常紧逼了，妈妈都要去上班的时候了，她还在床上睡，只好“强制执行起床”了。一场哭闹不可避免地出现。她边哭边说：“我还没睡醒”，“我不去上学”。给她早餐也不吃。
降服她的杀手锏还是有的。妈妈打开了电视，给她看她最爱的节目《宝贝赳赳》，让她边看边吃，上不上学等下再说。妈妈赶时间上班去了。
我们外公外婆围着她。吃好早餐，外婆催她去上幼儿园了，把电视给关了，她却一头往房里跑，边跑边说：“我还没睡醒呢，我要睡觉。”我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又是一阵哭闹，吵着不去上学。没办法，只好又采取“强制执行”了。
幼儿园的上学时间是8点到8点半，所以时间并不逼仄，大可从容处之。
小家伙真是有灵性的。我抱着她一走出家门，就不闹了，乖巧得很，或许她知道，这学是逃不掉了。一路上跟她交流还是畅通的，她还指着小区里观赏池中的几支塑料制的荷叶荷花说了句什么话，由于尚在哭后的抽噎中，我没有听清，但为了迎合她，让她开心，也当作听清了似地回复她“是呀是呀”，逗她开心。
外婆也跟在我们后面，一路上东拉西扯说些好听的、奖奉的话。
把蓁蓁送进了幼儿园所在教室，我跟老师说，孩子哭闹着不肯来上学。老师回答：“这很正常，起码要两个星期之后会适应。
下午三点去接她，老师又告诉说孩子今天比昨天好了点。我不知道是真的好了点还是老师在鼓励我们。反正我是把老师这话拿过来教育蓁蓁了：今天老师都表扬你了，说你比昨天好多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故作不让人听见的样子，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问她：”今天你哭了没？“她也感觉这并不光彩，只默默地点点头。
当妈妈下班回家，蓁蓁就一下子扑过去缠着妈妈说，妈妈我明天不要去上学！妈妈告诉她，明天是不上学呀，明天是周末呀，要休息两天呢，开心不？
蓁蓁这下子如释重负。
姐姐和妹妹
（三）
9月5日是星期一，通过两天休假，但是那句”我不要去上学“的话，蓁蓁还挂在嘴上，早上对着她的妈妈讨价还价，一直追问“好不好？”妈妈只好宽慰她，要亲自送她去幼儿园。
说起来，这一天算得上是蓁蓁抵抗上学情绪最为巅峰的一天。与往日一样，我下午三点接她回家，在路上，她就用一种很硬的态度问我：“妈妈回来没？”我耐心告诉她，妈妈下班后就回来，她就没商量地说：“我要跟妈妈说话。”我说，妈妈上班不能找她的。她并不接受我的劝，当然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因为之前跟上班中的妈妈说话时，并没有这么一套乱七八糟的理由。
我只好作出退步，跟她说回家后再通话，她才认可了。
我总是往好处想，以为跟妈妈视频一下，见个面说个话，蓁蓁的情绪会缓解一下。谁知一见面反倒惹得她失控大哭起来，慌得我赶紧关了视频。
这下可真捅了马蜂窝了。她垫着小凳子趴在窗台上，朝着外面小区里的通道哭着叫妈妈，搞得我一筹莫展。还好这时候外婆接祁祁回来了，老太太果然有一手，三言二语地就把正哭得欢的蓁蓁给平息了。外婆带着她到了另一向的房间窗口，从我们住的十五层高的楼房往外看去，只见外面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楼房密布，外婆指着远处的一幢楼房告诉她：“那幢楼就是妈妈上班的地方。”
于是她停住了哭，就专注地看着那幢楼。当然安全是不用当心的，每个窗户都装上了防护网。过去有说“画饼充饥”的，这一招应该也可算作具有缓解情绪焦渴作用的画饼充饥了。
接近妈妈回家的时候了，外婆从窗口看下面小区的路上有一个很像是妈妈的身影走来，连忙招呼祁祁蓁蓁过来看。祁祁疑疑惑惑感觉不是，而蓁蓁飞也似地跑到门口，从鞋架上把妈妈穿的拖鞋整齐地摆放在门口。
结果正如祁祁所判断：楼下走过的那个女人不是妈妈。妈妈发来信息：单位有事还要再耽一会，让我们先吃晚饭。
事情总是这样，当某件事我们盼的望眼欲穿时，结果总是很令人失望；而当把这件事丢开时，这所盼之事又冷不防出现在你的面前，令你情感一时失控。这回蓁蓁就如此。正当把盼望妈妈的注意力分散到别处时，妈妈突然从外推门而入。稍一愣神后，她迅即跑过去抱住了妈妈，委屈的情感顿时爆发出来，那哭声真是一个痛。搞得妈妈换鞋子都换不好。
就此开始，她就趴在妈妈怀里不停地哭，不停地诉说：“我明天不去上学了，妈妈，好不好？”并且是越哭越气，越哭越惨，直哭得天昏地暗，想讨妈妈一句“不去上学”的口信。
这当然是达不到的。妈妈唯一的办法只有不停地劝慰，许诺她明天妈妈送她去幼儿园。
外婆带蓁蓁入园
(四）
到了次日，妈妈送她去幼儿园，给了她很大的安慰，虽然心里很勉强，但她也清楚不去是不行的。出发时，她还把一只平时喜爱的小白兔玩具也带了去，这样或许也有一种情感的依赖，毕竟幼儿园里什么都是陌生的，老师，同学，桌椅，环境等等。
下午三点我接她回家。路上我又故伎重演，悄声地问蓁蓁：“今天哭了没？”她也感到哭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装作没听见，指着远处的路咚咚咚地跑过去，我又跟上去，固执地再问她，她默声地点点头。
到了家，她又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这当然是她的明知故问，但对太念想的人来说，问一问也是一种精神慰藉。我也正式地回答了她。她突然对我说：“外公，我知道妈妈上班的地方。”我问你是不是去过你妈妈的单位？她一边说不是一边带我往房间里走，到了窗口，踩上小凳子，指着窗外远处的一幢高楼说，“那就是我妈妈上班的房子，很远的。”
第三天，依然是妈妈送蓁蓁去幼儿园，因为妈妈上班时间来得及。今天蓁蓁想要带一个小象玩具去，姐姐说这小象是她的，不肯。大人们又把姐姐劝了一回，总算答应了。蓁蓁抱着小象跟妈妈出去了，看得出今天的神情与昨天比又平静不少。
下午幼儿园放学时，我接她。走出教室一段路，突然想起早上穿去的外衣没带回，我们只好回头去取。取了外衣又走出了一段路，又突然想起，玩具小象忘了拿了。我说，把小象放在幼儿园，明天省得带好不好。蓁蓁说：“这小象是姐姐的，要拿回来的，不然，她会哭的。”
取回小象，我继续盘问。昨晚我曾过问她，坐在她旁边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她说不知道，她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我跟她有个约定，明天去问一下。所以我就问蓁蓁，你的同桌叫什么名字？她回答不知道。我问，你问过她没在？她回答：“问过了，她不响。”我笑着说，为什么不响，又不是哑巴，又不是木头人！蓁蓁也哈哈大笑起来说，对呀，又不是木头人！
我跟蓁蓁说，明天你先介绍自己，再去问她的名字。这一天我没有问她哭没哭。
第四天，跟往常一样，下午接蓁蓁，在走出教室时，我跟蓁蓁说：“跟老师再见一下。”她朝着老师伸出小手左右晃动着，作出再见的样子。老师跟她说：“用嘴巴说出来！”她用嘴巴轻轻地说了“再见”，声音轻得我都没有听见。
路上我又问她哭没哭，她很干脆地回答没有；问她其他小朋友哭没哭，这下她来精神了，说，好多小朋友都哭了，我没哭，有28人都哭了。我又问男生哭的多还是女生哭的多，她说，男生哭的多，并且还加重了语气：“有28个男生哭呢。”
我不知道这个“28”是怎样被她胡诌出来的，但她说话真的酷似大人的工作汇报，有数据拿出来作证的。
在家里，当外婆接姐姐回来时，她表现得更加兴奋，对着外婆就像机关炮似一顿自我夸耀：“外婆，今天幼儿园里有28个人都哭了，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哭。男生有28个人哭，女生只有一个人哭，我没有哭。”说这话时，左手臂还一收一展地做着演说的动作。
......
自此，蓁蓁的幼儿园生活就正常开始了。
夸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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