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阿丧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借钱。
阿丧是我高中时期的好友,之所以叫他阿丧,是因为他真的很丧,高中时他是我们班最能惹事的彪子,连带着我们这些跟他玩的近的人也经常受牵连,后来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丧。
我和阿丧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过了,跟他的上次见面,还要追溯到去年他结婚的喜宴上,所以我对他的近况并不了解,但阿丧自小就是个是个很要强的人,他既然已经开口,必然是已经山穷水尽,因为离得并不远,我和阿丧约好了时间地点,为他准备了一张银行卡。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档次不高的小餐厅,环境很嘈杂,我到时,阿丧已经坐在角落的一间卡座里了。
时隔一年后,我又一次见到了阿丧,他穿着一件灰色T恤,双手交叉扣着放在桌上,眼睛却盯着脚底发呆,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插满了烟头,想必他是提前了很早到的,我走过去坐在了阿丧对面,阿丧抬头,眼睛里尽是血丝,唏嘘的胡茬让他显得很颓废。
“你还是这么丧啊,结婚都改不了。”我笨拙地模仿着当年的语调开着玩笑,阿丧只是苦笑,没有回应。
我看着他,曾经的混世魔王阿丧,现在已经被折磨的精疲力尽了,我把备好的银行卡从兜里掏出来推到了他面前,阿丧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把银行卡收起来了。
“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吧。”阿丧喉咙耸动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
“是啊,好久没见了。”我答着,其实我和阿丧之间也不过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谁又曾想二十几分钟的车程,怎么会这么遥远。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生活啊,他妈的生活!
“家里面出了点事,需要用钱。”阿丧说。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阿丧家里出了什么事,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听人倒苦水从来就不是一件愉快的差事,但既然阿丧开口了,我也只能把这话茬接下去。
“出什么事了?”
“晴子家里的事。”
晴子是阿丧的妻子,也是我和阿丧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高中时的阿丧是个敢往班主任衣领里面扔毛毛虫的混世魔王,唯独碰上晴子就蔫了。
阿丧喜欢晴子,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有一次,阿丧偶然间听女生说晴子喜欢吃城西桥头的烤红薯,当天便逃了晚自习,穿越了半个城区,从位于城南的学校跑到城西买了烤红薯,在最后一节自习上课前赶了回来。
高中时期,家长把我们的生活费都扣得很紧,虽说阿丧家条件不错,却也和我们一样永远处于缺钱状态,所以当晚阿丧为了省钱是跑过去的,阿丧回来时,全身都汗湿透了,大冬天的,阿丧气喘吁吁地坐在我们中间,身上冒着热气跟修仙的一样,成功地成为了全班的焦点,其中包括班主任。阿丧自觉时日不多,转头拜托我把红薯放到晴子课桌里,还嘱咐我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不要说是他买的。我看着满满一大袋足有十几斤重的红薯,只能满头黑线地报之以一个百分百的白眼。
后来,在我们一群僚机的拼命助攻下,阿丧和晴子终于在一起了,这场恋爱,一谈就是六年,一直到大学毕业后他俩结婚,其实阿丧的家里是十分反对这门婚事的,因为晴子家境不太好,还有个弟弟,阿丧的爸妈坚决不同意晴子进家门,直到阿丧和家里闹翻,阿丧地父母最终还是屈服了,全款为阿丧买了一套婚房,房产证写的阿丧的名字,晴子也很懂事地没提任何要求,这样,两人才顺利结婚。
“晴子的弟弟创业失败欠了几百万高利贷,高利贷那帮人你知道的,再不还上,她弟弟真会出事的。”阿丧点着了一根烟,狠吸了一口说道。
这下事情严重了,晴子的家庭是绝对还不起这样的巨款的,阿丧也是刚工作不久,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
阿丧说:“晴子哭着求我救救他弟弟,我能怎么办呢。”我注意到阿丧并不是以疑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这个傻逼,早就跟他说不要干,非不听,觉得我是瞧不起他,傻逼!傻逼!操!”阿丧突然情绪失控开始爆粗口,然后便如同谢了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座位上,良久地沉默。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问阿丧。
“我把房子卖了,但还差一点,有你这些凑一下应该差不多了。”阿丧说道。
“房子卖了!你他妈疯了吧,你爸妈知道吗?”
“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家里已经是一锅粥了。”阿丧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望着阿丧,眼里充满同情。
“呵......”阿丧突然笑了一下,“眼圈,你知道吗,卖房子前我也犹豫了好久的。”
“这种事情谁都会犹豫吧。”
“以前的我就不会。”阿丧说,“你信吗?”
“我信。”我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阿丧对晴子用情之深我们当年都看在眼里,哪怕谁跟我说阿丧为了晴子宁愿毁了地球我也相信,自从和晴子在一起之后,当年和我们这群混子一起在学校“上天入地”“为非作歹”,看书跟吃屎一样难受的阿丧放弃了所有的“爱好”,每天学习到深夜,只是为了能和晴子考入同一个学校,关键这瓜皮还成功了,一个在高一时排名倒数,离三本线还差上百分的混子最后和年级前二十的晴子一起考入了一个985院校,想想就特么觉得传奇。
“真怀念以前啊,多纯啊!”
“是啊,以前多纯粹啊。”我附和着。
阿丧伸了个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人都是会变的啊,这件事要是晚个几年发生,也许我就不会做这种选择了,眼圈你说是吧。”阿丧看着我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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