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子记事起,奶奶整天都是忙忙碌碌,除了睡觉,闲下来的时间很少,田里锄草、打农药、挑水浇菜地,家里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奶奶样样都会。灵子小时候总是问奶奶像打药这样的男人们干的活儿怎么学会的,奶奶便开始说起她的童养媳经历。
“在你爷爷家长大的,长大了也就成了他媳妇儿,你爷爷不爱操心,那时候可是要下田积工分的,没有工分连饭都吃不上,他不干可不得我干嘛,不然你爸你姑们可怎么养活?”
一说到过去奶奶常说一句话:
“以前在家呀,我也是个啥也不会干又爱偷懒的小姑娘,嫁给你爷爷啊,啥都学会了,这辈子忙忙碌碌,命苦啊”
奶奶说起过去经历一定会提两件事,一件是关于大伯的眼睛,一件就是老爸经常咳嗽的事儿。
过去没有钱,这村里啊离医院也太远了,人们有了小病小灾,能自己扛过去就依赖自己便去随处打听,寻各种偏方来治疗。
大伯小时候得了红眼病,半个月都没好,奶奶打听偏方,说邻村的一个婆子会治,很多人都在她哪治好的眼疾,奶奶拎着攒了很久的一篮鸡蛋带着大伯就去了这婆子家,婆子看了大伯的眼睛,说自己会治,奶奶信了她,这婆子便拿出平日做手工活儿的针线盒,从里面取出针来,在煤油灯的火芯儿上烧了一会儿,又把她老头儿常喝的高粱酒倒了一杯出来,把针放在里边放了一会儿,然后便拿出来往大伯的眼角上挑,奶奶没说大伯疼不疼。只说从那开始大伯的右眼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了。
“对不住你大伯啊,要不是那时候穷,怎么会信了那婆子的话。”
说完大伯紧跟着一定是老爸的事。
老爸是高中毕业,这个学历在当时我们这个落后的小村庄算是高学历了,高中毕业老爸没能考上大学,当时爷爷不想让老爸再继续学业了,尽管老爸一心想复读,可爷爷说读书无用又花钱,家庭负担不起,如果想复读,老爸就得跟着四爷(爷爷的弟弟)去外地打井。挣了钱才能继续上学。
老爸答应了,但他没料到打井的活儿会让他落下一辈子的毛病。
老爸是个小个子,一米六的个子也只有一百零几斤,到了井上,四爷让他挑井泥,那时候的扁担大都是用竹子制作,结实,但挑在脖子上格外膈脖子,水泥袋子装的井泥一袋足有三四十斤,一次挑两袋,他一个小个子挑起来摇摇晃晃,刚开始挑起来走路往前挪一步都十分困难,太沉了,沉得抬不起头,可就这样挑了一个暑假。
至于我说的他由此落下的毛病,是我从老爸那里听到的:
“去打井没多久就老是咳嗽,但也不敢去看,看一次病得花好多钱呢,挑一担井泥才多少钱啊,再说一打起井来都那么忙,谁会顾及这些了。原想这咳嗽是小毛病,谁知道这小毛病能跟着我到现在啊!”
老爸经常咳嗽,他说就是从那时候打井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但奶奶一定认准是因为打井累的,这一辈子她也总是因为这个觉得对老爸有愧疚。尽管老爸后来去医院检查说是支气管炎,可能跟抽烟有关系,但奶奶始终无法释怀。
这两件事成了奶奶这一生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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