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月 X 日
早上起来,侍卫长就下命令叫大家准备下山,因为今天星期一,先生要去主持国府的扩大纪念周。
夫人临时取消进城的计划,说是市区太热,不如在这边等先生晚上再回来。看先生的样子是有点不乐意,可是也没有说出所以然来。
我们在-路上战战兢兢地,就怕挨一顿臭骂。快到山脚下,先生忽然叫侍卫长过去,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侍卫长连忙拆回山上去,临走前又叫我们要当心些。
扩大纪念周参加的人倒不少,把整个礼堂都挤满了。先生训话又是一大篇抗战救国的道理,可是站在底下的要员们不断地交头接耳,好象不大耐烦似的。
后来老杨私下对我说,先生一连好几个纪念周都说同样的话,谁还愿意静听。还有,这些大人物轻易不在一起,乐得借这个机会叙叙契阔,也是交际之道。
纪念周完毕,先生就到曾家岩宫邸休息和吃午饭,同时还要召见几个人。
头一个应召来的是精神总动员会议的副秘书长贺濒弱,他是地道的湖南骡子,性情倔强得很。不知先生对他说些什么,他居然顶撞了几句。先生大为生气,拍起桌子骂了他两声, “强辩,强辩!”接着先生就进屋睡午觉去了。
贺濒弱这下可吓坏了,在客厅里直转磨一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有黄豆那么大。后来他看见程不累主任来了,冲过去跪在程的面前,抱若他的两腿嚎陶大哭,“不累先生,请你救我一命! 刚才说了一要枪毙我!”
让贺这么一哭,程不累也有点慌了,他一见到先生就问,“听说总统要枪毙贺濒弱,不知道为什么?”
“ 我没有说要枪毙他呀"先生恍如坠入五里雾中。
“可是他现在还在客厅里哭哭啼啼的,恳求总统饶过他这一次。”程不累又加上这么一句。
先生还是想不起来怎么回事,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后,忽然大声喊道,“对了,我刚才骂了他两句`强辩'一他一定 听成'枪毙'了。”
说完这话,先生不由得哈哈大笑,“脓包,这家伙怎么这样没出息,贪生怕死。"
虽然在先生的面前,程不累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和老杨顶倒霉,憋住不敢笑,把下嘴唇都咬破了。
程不累出去告诉贺濒弱,总统不预备枪毙他了。他又爬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撒开鸭子就跑了。
正在这时候,侍卫长匆匆忙忙地赶进来对先生说, “报告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
过了五点钟,先生就叫预备车子,我们都以为是过江回黄山去。一直到车子开到上清寺,先生的座车忽然抢上前来,往成渝公路上开去。
我低声向老杨打听到底上什么地方去,他说大概是到山洞过去一点儿的林园官邸。我不敢再多问,可是心中实在觉得纳闷,不知道究竞闹什么把戏。
“小陈,你不要费脑筋瞎猜。先生的行动向来是神出鬼没的一一说不定有什么要员在林园官邸等着他报告秘密。"老杨拍拍我的肩膀。“做我们这种工作,行动要敏捷,思想却不妨迟钝些。总而言之,不要想得太多"。
老杨这么一说,我赶紧停止胡乱猜想,而把注意力集中到公路的两旁,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过了林 的墓,转个弯就到了林园官邸,这个地方虽然不如黄山那么幽静,可是有个更大的庭园,而且在平地上,省得我们爬坡。
车子开进了大门,就听见客厅里传出悠扬的钢琴声。
先生下了车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抢进客厅去。
我还想跟进去,侍卫长却以眼色制止了我。
客厅里的钢琴声停止了,只听见先生的笑声。
“ 怎么这时候才来?叫人家在这里等了大半天1 难道还要先到黄山报到不成?“听来怪熟悉的女人声音。
“公事忙,不能不拖到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好不好?不
比黄山小学好得多吗?“先生陪眷笑说。
“原来是她,黄山小学的陈小姐。”我俯在老杨的耳畔说。
老杨用胳膊碰碰我,又向我做个鬼脸。我们几个人,谁也不愿意走开,伸长了耳朵再往下听。
“好也不行,哪里轮得上我住?象我们这些人,还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一可比不上你那位老太婆?”
“小油嘴,说话不要带刺儿好不好?“先生无可奈何的口气。
两个人不再说话,看窗上的影子,好象那位小姐巳经坐在先生的身上。
“你们可以下去休息了"侍卫长忽然走过来说, 大概不愿意我们偷听太多的情话。
我们只好搭汕着走开,当然不能违反侍卫长的命令。
“这位小姐怎么来的?“我一进屋就问老杨。
"侍卫长怎么去的?”他反问我。
我一时还不明自,瞪着两眼直望他。
“你真是憨头,我们今天早上从黄山下来时,半路上先生不是叫侍卫长再折回山上去,当然就为了办这件事。”
“啊,是侍卫长亲自接来的"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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