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袁杏和村民袁厚子是同村人。袁厚子和她是本家兄妹,虽说算不得堂兄妹,隔得远了点,但从小在一个村长大,袁杏还是叫他厚子哥;小时候说话不清楚,叫成了“猴子哥”。长大后习惯了,也就不改了。
袁杏成绩好,小学、初中、高中一路顺利读过去,袁厚子却因家庭的原因初中后就辍学了。后来,袁杏当上了干部,袁厚子在村里种地。这几年,袁杏进步得快,从乡镇到县里,从副县长到县长,仿佛是一夜之间,袁杏成了令人仰视的人物了。去年,袁县长拨款修起了从村里到省道的柏油路。这条二十公里的路原来是“天晴一块铜,下雨一包脓”的机耕道,村民们多次要求要修成好走的土沙公路,村干部和乡镇干部想尽办法好多年都没有办成,这回袁县长一句话,问题就解决了。现在去镇上、到县里,一眨眼的工夫,车上的椅垫还没坐热就到了。乡亲们都说,还是我们村的袁杏袁县长好哇,当了官也没忘了我们村,为大家造福了!
去年,袁县长的母亲病重了,从袁县长回家来看望到把母亲接到县医院,再到娘死了火化后安葬到村后的祖坟山上,这条路就没断过车。县里各部门的宝马、奥迪、路虎、帕萨特,各乡镇、各村的丰田、日产、奇致、比亚迪,大车小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是到袁县长娘家,就是到县医院,要么就是县殡仪馆。袁杏娘家和县医院的那间高级病房那时都成了鲜花店了,村里各家各户也都先后去送了礼。袁厚子老婆也催袁厚子去送礼,说,猴子,我们也去意思一下吧。袁厚子说,我们这么穷,拿什么去意思啊!老婆说,大家都送,就我们不送,不嫌丢脸吗?不说袁杏是县长,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一个村里的,老娘死了,能在一边光看着?但袁厚子就是没送。他说,县里各单位,各乡镇各村,哪个送的不是大礼?大礼我们送不起,一点点意思,谁还放在眼里?送也是白送。老婆说,那,袁县长回来见了面多不好意思?袁厚子说,我们儿子师大毕业了,想进县一中,找她照顾一下;她摆官谱不管,让我们儿子去了比我们这儿更山里的小学,还说是要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一下。她好意思,我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过,袁厚子也不愧人叫他“猴子”,他没让袁杏觉得他生气了疏远了她。在她母亲的丧事办完、客人们都走了后,他带着老婆来了,帮忙收捡打扫,做饭烧汤,安顿袁杏休息,在袁杏身前身后忙个不停。烧了头七纸后,袁厚子抓抓头皮像是不好意思地说:袁县长……袁杏说,猴子哥,在家里你就别叫县长了,多生分哪。袁厚子说,是,是,我是你猴子哥呢。不叫县长了。袁杏,你就放心去上班吧,这老屋我会帮你照管的。袁杏说,那就要你受累了。猴子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能办的我尽力办。袁厚子就趁机说了儿子的事,袁杏也答应得挺爽快。看着县长的奥迪一溜烟走了,袁厚子松了口气,对老婆说,怎么样?我们没送礼,她不一样答应了?关键是要让她记得我们,印象深刻。
可是,一年都快过去了,儿子还在原来的山里教小学。袁厚子老婆沉不住气了,要袁厚子再去找找袁杏,这回得豁出去送个厚礼。袁厚子想了想,说,这回是得送礼了。不过,要送就送个让她印象深刻的礼,让她忘不了我们。老婆说,那得多少钱?我们送得起吗?袁厚子说,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办法。老婆嘴一撇,就你?还办法呢!去年你的办法怎么样?你就吹吧。袁厚子笑笑,并不吭声。
转眼就是袁杏的母亲逝世一周年了。袁杏袁县长专门回到老家,要到母亲的坟头去祭拜。在村里下车后,秘书拿着花圈香纸鞭炮什么的在前,袁县长相跟着在后上了村后的祖坟山。快到母亲的坟头时,袁杏忽然听到有鞭炮声和喃喃的念叨声。放眼看去,只见母亲的坟头上跪着一个人在烧纸。袁县长紧走几步上前,只见墓碑前摆着些果品馔蔬,燃着香火油烛,那人端着一杯酒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洒在坟前,大声说,婶呐,今天是您的周年,我给您化钱来了。酒菜不好,您别见怪。您女儿是一县之长,有公务在身,要是不能来,您也不要怪她。她为全县人民工作,也是身不由己呐。我是您侄儿,往后每年清明,就让我来给您烧香纸祭拜吧。您在那边安安心心地过,庇佑您女儿顺利进步,一家子平平安安吧!袁县长听得心里一热,急忙跑过去。一看,跪着的人是袁厚子。袁县长顿时泪流满面,颤声叫道:猴子哥!
一个月后,袁厚子的儿子接到了调动通知书:到县教育局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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