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铅笔芒种 | 来源:发表于2020-07-09 13:07 被阅读0次

    “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

    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

    清人符曾的《上元竹枝词》,诱出馋人的口水,也勾起了远离故乡和童年的人对水井的杂忆。

    不见水井已多年。

    小时候,分明日日都可以亲近水井。

    从县城搬家到林区山上,没有了自来水,家里备上了大水缸,清早,爸爸先去井上挑回来水,装满水缸,再去上班。

    水井离家不远,小孩子们放学有时也去井边玩耍。家里大人早叮嘱过,所以上了井沿儿后,孩子们都小心起来。扒着井口,伸出头,看里面的水,看湿漉漉的井壁,看井壁石缝里薄薄的绿苔,再看井水里映出的几个小脑袋。看一会儿,没什么意思了,就下了井沿儿,到别处说笑玩耍去了。

    也跟着大人屁股后头,看大人打水,大人用扁担把水桶放进井里,让桶一斜,再一压,空桶立刻听话地装满了水,大人握着扁担,紧倒两下手,一满桶水就老实地站在井边上了,虽然说老实,也有点小动作,总要让桶里的水漾出几分,打湿一点井沿儿才甘心。大人打好水,晃晃悠悠挑着担子走了,我们小孩子还跟着踩几步水滴才散场。

    冬天的井沿儿都是冰,哪家的大人都不许孩子上井沿儿玩。但是能玩的东西太少了,小孩子也好奇,有的小男孩还要显摆一下自己的胆子,一个冬天,大家也总要往井沿儿上面凑几回,看看、再说说井眼里的冰窟窿,冰窟窿里的小碎浮冰,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记得我们还认真地讨论过井里有没有鱼和为什么井里不能有鱼这样的问题。脆嫩的童声仿佛依稀可闻,说了什么,却一点也听不到了。

    姥姥家的前院的菜园子里也有一口井。用木板盖着,姥姥说不用了,让我们玩时离井远点。为什么不用了呢?是家里有自来水的缘故么?什么时候不用的呢?以前用时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小孩时,光顾着玩,怎么会想问这些呢。不知道妈妈知道多少,也许可以问问她。

    井在葡萄架下,暑假晚上,差不多天天和表兄弟表姐妹玩藏猫乎,一大群小孩子在院子里园子里东躲西藏。可藏身的地方很多,只是藏了几回也就被记下了,按图索骥,没个找不到的,好处是大大加快了一轮游戏的进度。只是有一回,大表哥藏起来后,怎么也找不到了,开始是负责找人的孩子找,后来被找出来的孩子一起找,越找不到大家兴致越高,都渴望能由自己发现一个新地方,找了又找,都没有收获,大家的兴致也低下来了。聚在葡萄架外面园子门口七嘴八舌了一阵,一齐喊“出来吧,找不到,投降了。”大表哥的笑声马上响起,而且就在跟前,在葡萄架下面,我们叽叽喳喳呼啦啦全跑过去,房子前窗的灯光透过园杖子和葡萄藤蔓,刚好落在井盖旁,井盖被退开一半,大表哥从井里跳了出来。真是怎么也想不到的藏身之处,大表哥收获了许多羡慕的目光。那晚的游戏就此结束,我们都进了姥姥的房子。“井底下还有水呢。我就踩着井壁的石头。”大表哥得意地说,他的鞋子都是干干的。姥姥舅舅们应该知道井里的模样,反正大表哥没挨说。

    现在想来,自己家里能有口井,姥姥家以前的条件应该很好。那口井,那个大园子和纯正俄罗斯大木头房子很配套的。姥爷文化水平很不错,能说俄语,在日本人的邮局当过邮差,日本人工作出了差错,想让姥爷顶,姥爷气愤这种不公平就离职了。姥爷又跟人跑海参崴谋生,他和姥姥吃了很多苦,靠着自己口挪肚攒,积下一份家业。苏联红军从东北离开时,拿走了家里的半导体收音机。土改时,没有雇过一个工,但属于外来户的姥姥家被划为地主,村里雇长工的真正地主没人敢揭发,还当上了村支书。姥姥家里什么都被拿走了,只剩下这个房子、院子和井。姥姥姥爷又从头开始,供养七个子女读书,舅舅母亲都接受了学校教育,而且几个大的孩子都取得了学历,吃上了公家饭。只有两个舅舅后来因为文化大革命,没有读完书。到我们这一辈,兄弟姐妹散布到天南海北,在微信里面聊,相聚不容易了。

    老井后来被填了,成了园子的一部分。母亲曾经叨咕过,不应该填上的。她年龄也大了,就是给姥姥姥爷上坟时回去,但回去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小江潮易满,万井水皆通”。老井没有了,在老井边玩耍的孩子,不管在哪里生活,血脉都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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