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张生,落难他乡,居无定所,靠卖些字画谋生。
当地有一大宅,不知为何空置下来,主人家着一老妪留守此处,老妪自住前院,后院尚有一处偏房,其内被褥齐全,见张生露宿街头,便邀其住内。
张生推辞道:“不必麻烦老人家,若让那主家知晓,却是不好。”
老妪笑道:“那主家另有住所,很少到此,我是见你可怜才收留你的,你却恁地这般迂腐!”
张生几番推辞不下,只好再三拜谢,随老妇去了大宅。
那大宅的前院甚是齐整,除那许多房子外,还有座佛堂,曾是那主家诵经拜佛之所。
后院则杂草丛生,有些荒废,在其角落中有处池塘,时值深秋,但池中荷花盛开,生机勃勃,倒是奇特。
“这是放生池,那主家曾在这池中放生过许多鱼虾鳌鳖之物。”老妪告诉张生道。
偏房在池塘附近,张生就此入住下来,白日去集市卖些字画,晚上回来休憩,老妪倒是热心,每晚都会送些熬煮的汤水,这汤水滋味极为鲜美,喝完浑身暖洋洋,非常舒服,张生很快沉沉睡去,往往一觉睡到天亮。
便这样过了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张生又抱着几卷字画来到了大街上,正寻找买家,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往来行人纷纷闪避。
张生忙转身望去,只见一背负长剑的大胡子道人正纵马疾驰而来,那道人生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若非那一身道袍,定以为是哪里来的莽汉。
“闪开,快闪开!”道人喝道。
张生正要退开,不想脚下一滑,已然跌倒在地,那字画也散了一地。
那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道人怒气冲冲的跳下马来,正待发作,却被散落在地上的字画吸引住了目光,顺手抄起一卷看了看,大声道:“好字画!”
张生待要谦让,道人又道:“倒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也是个穷酸书生,也作得这般乱七八糟的字画!”
张生尴尬一笑:“道长真会说笑。”
道人仔细打量张生,略有惊讶,说道:“你今番无意挡了我去路,反救了自己!”
张生吃了一惊,忙问道:“道长何意?”
道人道:“你印堂发黑,邪气入体,必有妖孽作祟!”
张生摇头笑道:“在下不过是个落魄书生,身无余财,道长又何必拿这等言语吓我。”
张生以为这不过是道人敛财伎俩。
道人进前一步,怪眼圆睁,正色道:“你这书生不仅落魄,还很酸腐,如若不信,只怕追悔莫及!”
张生道:“这朗朗乾坤,太平之世,何来什么妖孽。”
道人沉声道:“有善自有恶,有人便有妖,你莫要只看表面!”
“危言耸听!”张生嘀咕道,当下抱起字画便要转身离去。
道人大怒,道:“与这世人交往,倒不如和那些鬼物来得简单!”
道人本待不管,却又心性使然,当下按捺住怒火,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轻轻一甩,那符纸如有灵性一般飘到了张生面前,道人叮嘱道:“此符藏于身上,可保平安,你好自为之!”说罢跃然上马,疾驰而去。
“敢问道长尊姓大名?”张生追问道。
“燕赤霞!”那道人答道,转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张生嘀咕道,他拿起那符纸看去,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画了几个符箓,也看不懂,便随意收入了背囊中。
一晃又过了些时日,张生近来总觉神思倦怠,有气无力,每日醒来,都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看镜中自己,深深吃了一惊:双颊深陷,满面尘霜,头发也变得灰败无光,倒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反观那老妪,倒是神采奕奕,满面红光,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张生以为得了怪病,变得郁郁寡欢,愈加憔悴。
老妪获悉后嘘寒问暖,饮食上愈加照拂,但张生身体一直未见好转。
一个月圆之夜,张生心情郁闷,无心饮食,连老妪送来的水鱼汤都没有喝便早早睡下,却不想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到得半夜时分,万籁俱寂,就在张生困意渐生的时候,忽听屋外池塘中有击水声,声音轻微,但当此夜深人静之时,听得非常真切。张生奇怪,忙披衣而起,悄悄到了窗前,窗口正对着池塘。
清冷的月光下,水面上升腾起氤氲雾气,笼罩了整个池塘,月华如水,波光粼粼,仿佛一幅清幽的水墨画,唯一不协调的便是那朦胧雾气中不断传出的击水声。
这雾气中究竟掩盖了何物,也许是条戏水大鱼,也许是只捕鱼小兽,也许……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张生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
下一刻,忽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只磨盘大的黑影冲出水面,踏在了岸上。
一片浮云遮挡住了月光,夜色更加浓郁,黑影中,一双灯笼般大小的血瞳看向张生这里。
“这是什么东西!”
张生惊骇之下连连后退。
“咚”
“咚”
……
外面,那移动声越来越近的传来,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响在张生耳畔,张生面如死灰,抖若筛糠,挣扎着赶上前去,把那房门顶好。
屋外突然沉寂下来,张生瞪大双眼,胆战心惊的盯着那房门,唯恐下一刻,那怪物便破门而入。
然而许久之后,外面仍悄无声息,浮云远去,大地重新被月华笼罩,一片通透,就在张生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窗外突然被阴影遮挡。
“呼”
一股风吹过,窗户已开,张生隐隐看到一张扁平的巨嘴,对着屋内就是一吸,张生只觉身体被一股寒意笼罩,体内的生命力似乎在不断流逝,一阵虚弱感袭来,张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慌乱间想起了那道人所给的符纸,手忙脚乱的一通翻找,自那背囊中取了出来。
那符纸始被张生拿在手中,便发出蒙蒙之光,那笼罩张生的阴寒之气便如春雪消融一般,瞬间便无踪无影。
“呼”
一道璀璨的金色印记从那符纸上生出,化作一道金光,直奔窗外。
窗外那巨大的阴影突然消失,远处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牯牛般的叫声,不久又响起巨物入水的声音,此后便再没了声音,四周异常沉寂。
张生手中符纸已化作灰烬,张生胆战心惊,一夜无眠,待天亮后便急忙赶到前院,找那老妪,欲告知昨晚之事,见后却吃了一惊,那老妪一夜之间,脸上已经生满皱纹,仿佛老树皮的褶皱一般,苍老了许多。
老妪满是不耐之色,未待张生说完便已挥手打断,道:“真是荒唐!我住了这许多年都无事,为何你来了这几日,偏又生出什么妖物来!”
张生一愣,未曾想这老妪是这般态度。
老妪也觉不妥,便又堆起笑容,问道:“若真如你所说,我且问你,可曾看到是何精怪?”
张生迟疑一下,道:“慌乱间不曾看得真切,何况又是晚上。”
老妪笑道:“你久病多日,气弱体虚,许是生出的幻觉罢。”
“这样吧,我看你神思恍惚,便与你换一处居所,好生将息,莫要再胡思乱想,如何?”老妪又道。
张生心中疑窦丛生,这老妪,身体矮胖,头发花白,生就一张大饼子脸,素来见到张生便堆起笑容,非常热情和善,但如今看来,那张笑脸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却是阴鸷之色,尤其那双三角眼,眼白在上,眼珠下压,盯人看的时候,往往使人不寒而栗。
张生思忖道:“想不到这大宅竟藏匿这般妖物,幸好昨晚未曾睡去,发现了端倪,不然,这一身精血恐怕早晚被其吸光!这老妪有些蹊跷……”
当下张生佯装不再理会此事,出门后经过一番打探,很快便找到了大宅主家,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主家大惊,忙召集人手,赶赴大宅,挖开了那池塘。
待得池水排光后,一只如磨盘般大小的蟾蜍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蟾蜍背上有一处灼伤的印记,此刻正匍匐在淤泥上,看来颇为痛苦,除此之外,池中还有许多森森白骨,除了那牛羊骨外,还有些竟是人骨!
众人发声喊,一拥而上,手中锄头木棍之物全部向那蟾蜍招呼过去,转眼间便把蟾蜍砸了个稀巴烂。
众人又把老妪押送进了府衙,一番拷打审讯后,真相大白于天下。
原来,主家素来念经拜佛,喜欢放生积德,而那老妪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那蟾蜍——当时有蒲扇大小,远不如如今这般大,那主家听信了老妪的花言巧语,便把那蟾蜍也放生在了池中,后来大宅之中便生出许多事端,许多家畜都莫名失踪,还有许多人得了怪病,形如枯槁,枯瘦如柴,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主家查找不出原因,只好搬迁到了别处居住。
而始作俑者,便是老妪带来的那蟾蜍,老妪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妖法,培养出这只蟾蜍,可以吸食人的精元,而老妪亦可以从中分得一部分,从而得以延年益寿。
只不过,坏事做尽,终有报应,那老妪最后被凌迟处死,百姓拍手称快!
故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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