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第一顿饭:“头脑”

      地域辽阔的中国，农历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大家都吃什么呢？

        我所知道，在很多地方，过年要吃饺子，但在洛阳，正月初一除了吃饺子，还要吃另一道特色美食，那就是——“头脑”。

      虽然离开家乡多年，但是我还和小时候一样，保留着大年初一喝“头脑”的习惯。

      洛阳地处山区，各县风俗有差异。民国《洛宁县志》说：“元旦，沿用旧习，祀神燃爆竹。或用柏叶焚之，香气氤氲。卑幼拜家长，又依次各拜其长，谓之拜年。食柿谓之忍事。以豆粉煮汁使凝，切作小方块和肉羹烹之，名曰头脑，意言第一餐也。又食扁食后，乃出门贺岁。按唐时群臣早朝，皆赐以羹，谓之头脑羹，即此遗意。”

      《洛阳民俗志》记载：洛阳有大年初一五更喝头脑汤的习俗。喝了头脑汤才是新年开端，如今在孟津县、新安县、宜阳县、嵩县、栾川县等地，仍延续着这一习俗。

        通常，在大年初一早上，人们天不亮就起床，先烧柏枝，拜神，祭祖，放鞭炮，然后喝头脑汤，再吃完饺子之后，才出门拜年贺岁。

        不同地方做头脑汤的材料不同，但主要用料是凉粉和肉汤，肉汤要用猪骨或羊骨提前炖好。大年初一早上，舀上一锅肉汤，加入丸子、猪血、肉丝、萝卜、木耳、白菜等食材一起炖烂，最后再加入凉粉煮一会儿，再勾入芡粉，撒点五香粉、盐等作料就做好了。配料没有固定的标准，不同家庭会根据家人的喜好来做。吃时抓一把芫荽放进去，加点辣椒油，透出红艳艳诱人的颜色，散发着热腾腾的香味，至今仍是很多洛阳人喜爱的吃食。

        在洛阳的一些地方，大年初一要吃四顿饭，第一顿是头脑汤，大约五更时分天不亮的时候喝；第二顿是饺子，上午9点左右吃；第三顿是午饭，俗称吃桌，通常要炒几个菜，比较丰盛；第四顿是晚饭，一般喝稀饭吃馒头。

        老洛阳人喝头脑汤也有一些讲究。洛阳风俗中，大年初一第一顿饭不动刀，因此做头脑汤的材料都要在头一天准备好，初一早上只用烧火煮就行。过去每年的除夕夜，家里的主妇都要趁着守岁精心准备做头脑汤的用料，用红薯淀粉熬一锅凉粉放凉，切成小块，各种配菜也都切好，第二天早早起来做头脑汤。

        在洛阳山区农村，为了抢头彩，主妇们往往要早早起来烧火做饭，赶在别人家之前做好头脑汤，再喊醒小孩子或男人起来放挂大鞭，便是中彩了，预兆来年鸿运当头，好运连连。因此往往一响百应，全村的鞭炮响成一片，啪啪声不绝于耳，到处回荡着震耳的声响。

        在个别地方，头脑汤要由家里的男人来做，有一种说法是，女人做了一年的饭，大年初一要休息一下，由平时不做饭的男人来做。喝头脑汤也往往和拜神、祭祖联系在一起，过去家里有祭灶王爷的，因为灶王爷“初一五更回”，因此要在五更前将头脑汤做好，当供品摆上。供奉有其他神位、祖宗牌位的，也大同小异，先把做好的头脑汤给神仙、祖宗端一碗，然后自己再喝。

        洛阳有些地方也把“头脑”叫“同闹”“头闹”，做好头脑汤后邻里之间互相端，你给我家端一碗，我给你家端一碗，去亲戚家拜年的，主人也给客人端碗头脑汤，取“共同热闹”之意，也有互相比拼厨艺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要在大年初一喝头脑汤，有几种不同的说法，有人说因为过去日子穷，一年到头吃不饱饭，因此在大年初一要吃四顿饭，寓意“富足温饱”；也有说穷日子里吃食少，每年包的饺子也不多，早上先喝一碗头脑汤填填肚子，接下来再吃饺子的时候，可以少吃点饺子。还有一种说法是，喝头脑汤可以令人头脑清醒，喑喻一家人新年交好运，凡事中个头彩，或是祈福家中儿孙聪慧，能出个头脑级人物，尤其是孩子喝了会聪明。凡此种种，寄托着洛阳人朴素的情感。

     

        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头脑”的含义。对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围着火炉守岁，听爷爷讲故事，我趁大家不注意，往火炉里扔了一只小鞭炮，一声“叫响”，把大家吓了一跳。守岁结束，大人们盘点初一早上做饭的食材，因为初一早上是不能动刀、剪之类的东西，因此所有肉和菜都要切好，棉衣上的暖袖也要缝完。我们看着母亲把新衣服放在床头，才放心去睡。

        初一早上天不亮，爷爷、父亲开始做“头脑”，叔叔放2000响的鞭炮，听着鞭炮声的我们就起床了，梳洗打扮一番，小孩子们纷纷走出家门“炫新衣”。但是，我和妹妹很快就被喊回家了，接下来就是最让我烦恼的一道程序了。

      我们老家有个独特的风俗，初一早上端头脑。街坊四邻、家族叔伯兄弟间相互送一碗头脑，这个任务一般会落在家里的小辈身上。我家是个大家族，爷爷的叔伯弟兄十三人，我父亲这一辈兄弟姐妹几十个，过年下串门拜年是个体力活。

      于是，大年初一的镇子，就会看到这样一幕景致:乡亲们走街串巷，大声说着吉祥话，男人们端着“条盘”，上面整齐摆放着五六碗、七八碗的头脑，有的头脑里还掺和着饺子。孩子们跟随其后，随时准备端到别人家，人家喜滋滋接过来，倒进自家锅里，汇在一起，有的直接再舀出一碗，作为“回礼”。走家串户的热闹要持续到天彻底亮了，各家小院里，家人们围坐一张大桌子，正式开饭了!

      如今的老家，乡亲们已经不再端头脑了。然而，每家每户依然以一锅头脑开启一年的好运。我早上打电话询问老妈:“家里现在还端头脑不？“她说:“早就不端了，就昨天晚上给你二叔三叔家端了饺子。”

        老爸年二十八给我送来了凉粉、扁垛、疙瘩、丸子、炸果子和红烧肉等等，今天早上我就开始炮制头脑了，一不小心就做了一大锅，老公说味道还不错。

        除了过年，平时也有机会喝到头脑汤。街面上不少卖凉粉汤的饭店、乡村的集市上也有卖头脑汤的，两间烟熏火燎的门面，迎窗支口大锅，锅里的羊骨头、粉条和芹菜在水中咕嘟嘟地响，热蒸汽呼呼地往上蹿着，老远就闻到香味儿。桌上一溜儿大白碗里，已放了羊肉、木耳、猪血、葱花、调料等，吃时只需在碗里舀满粉条和汤就可以了。

      在洛阳市区，大年初一喝头脑汤的习俗已经少见踪影，但不少人也像我一样，心里还留存着小时候在老家喝一碗头脑汤的记忆，想要固守着那独特的味道，和悠长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