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小山。
小山打算去剪发了。
他剪发的原因有很多种：突然心情低落了，想换个发型换个心情；或者碰到糟心事，比如被领导批了；或者心血来潮地想重新开始，要削发明志，等等。
但这次是因为，头发确实长了。
在这之前，他前一晚11点前就要睡下，确保充足的睡眠，还要吃下两大碗饭，确保足够的体力。
毕竟，每次剪发都是一场非常消耗体力和脑力的宫斗戏。
1 欢迎光临，您要剪发吗？
小山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理发店。
这家店的装修跟其他店差不多，千篇一律的欧式风格，但理发师们的发型并不浮夸，符合小山的品味。
前台小妹微笑地看着他。
小山太熟悉这种笑了，她们这种不是假笑，是真笑，是发自肺腑的、如同狼看到小羊羔的真笑。
2 洗头，暗藏杀机的温柔乡
“帅哥，先去洗个头吧。”
小山点点头，熟悉地跟着洗头小妹走进一个漆黑的房间，神经开始紧绷。
宫斗戏开始了。
小山原来是很喜欢洗头环节的，因为洗头小妹会用熟练的手法和巧劲来按摩头部，一天的疲劳也随之散去，非常舒服。
但每次洗头小妹把头稍微抬起，洗后脑勺的时候，害羞的小山都会用脖子默默发力，艰难地支撑脑袋，先前的舒服立马荡然无存，脖子酸痛不已。
后来，小山有一次实在太累了，狠下心决定不发力了，她爱咋样就咋样吧，不洗后脑勺就拉倒，然后继续无力地“塌”着。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双有力的手。
原来，洗头小妹抬起我们的头时，脖子真的不需要发力！洗发小妹的手会一直拖着你的脑袋，你尽管放松地“塌”下去就好了！
那一刻，小山仿佛睡进了一个温柔乡，又如同鞋子里的最后一颗砂砾终于被拿掉，身心得到彻底的解放，整个人无比轻松。
“帅哥，你想要什么样的洗发水呢？有去屑的、柔顺的、修护的。”
洗头小妹的话把小山拉回了现实，双方进入战斗状态。
“就普通的好了。”小山淡定地抛出了一个没有的选项。
小山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山，曾经的他居然还认真去思考，哪一种洗发水效果比较适合自己。
但是，不管是什么效果，最后都是要额外加钱的！那时小山在洗发水上被多收了25元。
从那以后，小山才知道，对于洗发水的问题，不用钱的回答只有一种：“用普通的”。
那个小妹手指的力道大了几分，想必是遇到了对手，想着怎么再次进攻。
慢慢地，小妹的手变得温柔起来，结合顺滑细腻的泡沫，不断拂过小山的耳背和脖子。
小山在温柔乡里又陷入三分，全身变得酥软，体内的血液加速流动。
“帅哥，你累不，帮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不用，谢谢。”
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是无效的。小山就是圣斗士，噢不，是“剩”斗士。
以前的小山，深陷温柔乡不能自拔，在半睡半醒中，飘飘然地就答应了小妹的按摩。
小妹随后变得非常积极，不仅按头，还揉肩，捶腿，还跟你十指相扣，帮你拉伸手臂！
然后，又多收了50元。
小山现在还记得那个小妹发自内心的笑容，还发嗲地说：“帅哥，这是现在很流行的泰式按摩噢，要收费的。”
从那以后，小山对突然提供的其他服务，一律说：“不用，谢谢。”
这次，小妹两次进攻全部失败。
她恼羞成怒地冲掉泡沫，草草擦干头发，但依然保持微笑地对小山说，“帅哥，已经洗好了，请下楼。”
这次是假笑，皮笑肉不笑。
3 帅哥，办卡了解一下？
小山对剪发这事没什么追求，一切以“简单”、“便宜”为首要原则。
经过多年的斗争经验，小山总结出了去理发店的省钱口诀：
普通，普通，选普通。
不用，不用，谢谢了。
土豪或者对发型有追求的人可以无视这个口诀。
理发师自然也分普通，中级和高级。
多年的剪发经验告诉小山，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不管是卷的发型还是直的发型，不管是Kevin老师，Tony老师，还是高级造型师阿辉，都拯救不了小山。
完美的头型和脸蛋才是关键，而小山都没有，何况小山为了省事，留的还是短发。
短发还能剪出花来？
“给我随便来一个普通的理发师就好。”
小山一直记得理发店口诀，“普通”就代表着正常收费，不管对方设下什么陷阱，回答“普通”准没错。
所有的理发师都有一个毛病：一直强行跟你尬聊。
这次给小山剪发的Tony老师也不例外，一上来就跟调查户口本似的，住哪，在哪工作，做啥的，结婚没有等等，然后就是各种吹捧。
小山一般都会用非常冷淡的“嗯”和“哦”搪塞过去，因为他知道，Tony老师也讨厌尬聊，他实际上是为了接下来推荐会员卡而暖场。
“帅哥，办个会员吗？现在理发店有活动，充500送200，冲1000送500，所有消费还能打8.8折。”
铺垫了那么久，Tony老师终于出手了。
“我已经是会员了。不用了。”
其实小山根本不是会员，但他这一招十分有效，多次化解了理发师的推销，让耳根立马清净。后面结账的时候，只需要假装说，哎呀，我办的是另一个理发店的会员，不好意思，记混了，然后按照正常价格买单就可以了。
小山也办过卡，会员确实划算一点，那时小山还兴致匆匆地买了800送400的会员卡，心里偷乐了好久。
但第二次再去时，发现理发店已经人去楼空，留下小山独自一人，傻傻地呆在冷风中。
“是吗，麻烦您出示一下会员卡，或者报一下手机号，我们给您确认一下。”
不好，小山这次碰到了一个高手，居然这么简单就化解了小山的拿手绝活。
“啊，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我办的是另一家的。”小山尴尬地解释。
“那正好，您看看我们家的，绝对比您那家便宜划算。”
“下次再说吧。”小山继续扛住压力。
“别下次了，活动就这几天，快结束了，帅哥您要抓紧。”
“我今天没带现金。”小山垂死挣扎。
“我们这支付宝、微信也可以办卡，刚才我看到您在玩手机，手机很漂亮啊，在哪里买的？”
厉害，这个Tony老师再次轻松瓦解了小山的防守，谈笑间就把小山逼上绝路。
“我不经常呆在深圳，经常要往全国各地跑的。”小山留有后手，在绝路中挖出一条缝隙。
“没事的，我们这卡长期有效，而且全国都有分店。”Tony老师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小山的稚嫩。
“好，让我想想。”小山最后使出了“以退为进”，只是这一招副作用很大，因为之后就要不断地听理发师的叨叨了。
Tony老师的剪子越来越快，显得轻松又咄咄逼人，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好像在不停地说：“办不办卡，办不办卡，办不办卡，办不办卡......”
4 帅哥，想不想换一个新的形象？
除去办卡，Kevin老师，Tony老师或者高级造型师阿辉还会怂恿你换一个新发型。
你头发是直的，他就会说头发卷比较好看，你头发是弯的，他就会说拉直比较好看。
不管怎样，就是你现在不好看，需要他给你造型。
只要你答应了，他又要多收你几十块的造型费，如果还要烫发的话，会收得更多。
“帅哥，打不打算换一次发型。”Tony老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觉得你烫一个比较好看，弄个油头，很帅气。”
“是吗？”
小山这次犹豫了，因为他最近生活、工作上有很多心烦的事，想通过换一个形象来改变心情。
很多人，特别是羞涩、不会拒绝的人，如果再加上心情不好，很可能就立马同意了Tony老师的建议。
“现在烫发有活动，如果再办会员卡，只用350元哦！”
Tony老师再次自然地发起猛烈攻势，这次是双管齐下。
小山又陷入了回忆。
他不是没烫过发，当时他也是想换一个形象，踌躇满志地要重新开始努力工作、生活。
烫发的药水还分两种，“普通”和“进口”。小山自然天真地选择了理发师推荐的“进口”药水，又贵了200块。
但烫完后，还是很丑，小山深刻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于自己的头型和脸，而且长发不容易打理，每次都要花很多时间在梳理头发上。
最关键是，烫了发后，自己过了几天又回到持续性混吃等死的生活状态。
终于，小山还是决定剪去高价烫的头发，那一瞬间，他感到了无比的清爽和自由。
“不了，我觉得我这个发型挺好的。”小山回到现实，眼神坚定，语气强劲又决绝。
小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山了。
Tony老师似乎感受到了异样，不再叨叨，剪子也不再那么灵活，带着些许失败的气馁。
“好了，您看看怎么样。”Tony老师的职业素养还是很高的，虽然屡次受挫，脸上还是带着温暖的假笑。
“挺好的，谢谢。”
又一次洗头后，小山的理发之旅结束了。
最后付款，60元，正常的洗剪吹价格。
5 结束
听完小山讲的理发经历，我打心底佩服他，便真心向他求教，如何才能变得像他这么聪明，这么游刃有余。
“是贫穷。”小山淡淡地说。
“啊？”我一下没听懂。
“是贫穷，贫穷让我变得如此机智。”
说完，小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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