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去跑步了

作者: 大城的小森林 | 来源:发表于2018-10-08 13:59 被阅读7次

    我有个朋友,他叫小山。

    俗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立秋一过,天气便凉爽了起来,昼短夜长,月朗星稀,秋意越来越浓。

    夜色如墨,笼罩了远处的高楼大厦,让人暂时忘记自己身处在一座庞大的钢筋混泥土城市里。清风徐徐,冰凉如水,一扫白天的炙热,人的心也随之变得安宁。一列列昏黄的路灯沿着旁边的公路蜿蜒向前,直至消失在天边。

    现在是晚上十点,小山独自奔跑在一条寂静的绿道上。这是一条绿意盎然的小路,周边种满了枝叶繁盛的树木,忽隐忽现地穿梭在深圳这寸土寸金的中心区里。

    小山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跑步。

    人在运动的时候,脑袋是放空的。小山只有在跑步时,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忘记自己是一个情场失意的单身狗,忘记自己工作上的不如意,忘记自己的迷茫,忘记自己的恐慌。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只要小山继续奔跑,就能暂时甩开它们,让内心稍微喘一口气。

    没跑多久,小山开始有点腹痛,呼吸变得急促,汗水不断加速渗出,平静的身体开始躁动起来。但小山没有停下来休息,用手捂住肚子继续奔跑。

    疼痛没能阻挡小山的脚步,反而给他带来一丝久违的快感。毕竟,小山已经麻木很久了,早已对一切失去感觉。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山每次醒来,都会习惯性躺在床上,不想动,不想起床,不想做任何事,只是静静地看着昏白暗淡的天花板和从窗外照进来的光柱里不断飞舞的粉尘,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红点。

    那个红点是什么呢?小山在床上想了很久,哦,是微博上瞬息万变的热门新闻,是朋友圈里的信息提醒,是一直没时间看的热门电视剧和电影,是微信群里成千上百条的信息。

    小山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手机,想通过这些庞大的信息,试图重新掌握早已失控的生活。但刷新了无数次后,红点始终还在那里,退出微信的一瞬间,看到了好朋友在美国圣地亚哥跳伞的照片,上面是一张恣意开怀的笑脸,小山失眠了。

    小山靠这些没能控制自己的生活,反而被些这些巨大的信息吞没,坠入更深的恐慌和无力感之中。

    绿道上不时跑过几个人,有独自遛狗的,不断呼叫狗的爱称。有两个人一起跑的,步伐缓慢而齐整,有说有笑。也有跟小山一样,一个人默默跑的,但那个人跑得飞快,一下子就超过小山,跑到很远的前面。

    小山在跑步的时候,喜欢揣摩周围人的心理活动。

    路边雪白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中年大叔,背向路灯,低着头,脸完全浸入黑暗里,静静地看着脚下的草地。

    或许这是一位正为孩子兴趣班学费发愁的父亲,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薪水比年轻人高一点,但又时刻处于被年轻人取代的危险之中。他觉得兴趣班学费昂贵,意义不大,但是孩子告诉他,同学们都报名参加了,妻子也老在耳边念叨,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至少不能让其他同学看不起。

    最终他咬咬牙,答应给孩子报班。孩子转身高高兴兴地去通知同学们了,妻子也开心地去找那帮姐妹们聊天,仿佛底气更足了些。他叹了叹气,犹豫是不是要厚着脸皮去找好兄弟借钱。

    我们似乎从高中毕业之后,就被卷入了一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恐慌世界里。

    高中过着牢笼般的生活,大学开始彻底放纵自己,然后浑水摸鱼地毕业,找了一份不高不低的工作,怀着满腔的热情拼命加班,但最终没能省下多少钱。

    几年后二十六七岁,家里人催婚,但是在大城市买房谈何容易,最后跟老婆的两家人拿出所有的积蓄和找银行借款,再加上借遍了所有能帮忙的亲戚,勉强凑足房子首付,结婚,30岁左右有了孩子。

    30岁后,你开始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彻底的中年人,越来越不能熬夜,身体越来越差,工资增长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年轻同事在背后追赶的压力,自己晋升机会的渺茫,你开始放弃自己,把希望押在了自己的小孩身上。

    于是,你和你爱人想给孩子最好的奶粉,最益智的玩具,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资源,最大的帮助。

    但是昂贵的学区房,高昂的兴趣班费用和夏令营出游,每月咄咄逼人的房贷,对美好生活的欲望,又让你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我们又发现,一直身体健壮的父母突然老了,一些突发的疾病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再加上孩子在学校惹事,成绩也不怎么样,还有一段漫长的叛逆期,还早恋,我们更是愁得焦头烂额。

    上要照顾老,下要养育小,自己和爱人还要过得好。这句话说的容易,做到实在太难了。

    每个人生阶段都有各自的恐慌和焦虑。其实,适当的焦虑没有错,它能敦促我们不断奋发向上,变得越来越好。

    但是,多数的我们都无法控制焦虑,例如中年危机,你不知道房价短期内会上升到何种高度,你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行业到了明天是不是就会变成夕阳产业,开始大规模裁员,你不知道你的努力会不会有回报,还是说最后只是感动了自己,生活实际上没有丝毫起色。

    在这个金钱至上,节奏激进的时代,你没有失眠、脱发过,没有见过凌晨的城市,都不好意思说你努力了。

    有欲望就会有焦虑,有焦虑就得不停往上爬。谁都不想成为被抛弃的那个,因为,每个人都不可能没有欲望。

    小山开始气喘吁吁,肚子疼痛的程度虽然尚能忍受,但就像一粒藏在鞋子里的沙子,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就是硌得慌。小山越来越难受,双脚也像灌了铅般沉重。

    小山依然没有停下,开始放慢步伐,调整呼吸,缓慢前行。

    刚才跑得飞快的那个人此时正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休息,小山一步一步,缓慢、平稳地超过了他。

    小山想到了一句话,生命是一个持续积累的过程,它不是100米短跑,而是一场马拉松。

    你的失意是暂时的失意,你的成就是暂时的成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谁都不好说。

    每一个人都想看穿未来,掌控自己的生活,但是,未来和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

    成年人的生活就没有容易二字。谁不是一边排斥,一边坚持着。是的,坚持,只要坚持下去,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换一个角度说,购物车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清空,你不坚持还能怎么办呢?

    天色越来越沉重,路灯和远处霓虹成为了仅有的光源,世界仿佛缩小在这方寸的光线里。

    小山有点坚持不住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冰冷,呼吸越来越紊乱,胳膊越来越沉,身体似乎到了极限。

    跑步也像睡觉有一个临界点,在这个临界点之前,你会非常困,越接近这个点,你就会越困,眼皮无比沉重,仿佛站着就能睡着。但是一旦你过了这个点,你突然就不困了,睡意全无,甚至还能通宵。

    跑步也是一样,在这个临界点之前,你每跑一步,都煎熬难忍。每呼吸一次,都像随时要喘不上气。每坚持多一秒,都觉得随时要倒下。

    但是,只要你继续坚持,过了这个临界点,你就会发现你的感觉全部都消失了,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觉得自己可以永远跑下去。

    然而今天,小山恐怕是跨不过这个点了,或许是跑得太急的缘故,小山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人做事还是要把握一个度,让弦绷紧是好事,但是过度拉扯,一旦弦断了,就得不偿失了。

    小山进一步放慢脚步,不断深呼吸,开始往回快走。

    夜更深了,秋风飒飒,路灯昏黄,除了几辆偶尔奔驰而过的汽车,再无其他声音。小山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每一次跑步,都是一次与自己内心的对话。小山出了一身汗后,心情明朗了许多。他抬头望望天,天空似乎重新亮了起来,仿佛自己走在一个广袤无垠的天地里,万籁俱寂,只听到内心有一个声音说:

    你要一往无前地向前奔跑,要不断地跑,只要你坚持跑下去,那些试图想阻止你,想把你往后拽的人和事就追不上你,不要停下来,不要回头,不要犹豫,要往前看,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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