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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自己即便是将脑子磨破个洞,也无法搞明白我的七个姐姐名字中都带有个玉字,而到了我,却被唤作了王红兵,如那蜿蜒绵长的山路突然拐个弯,竟成了断头崖。
我并不是嫌弃这名字,只是好奇,我和她们都是同样的爹娘生的,为何她们可以唤作玉米玉穗玉秀玉叶玉秧……,唉,试了无数次,即使如今的我已长成青年模样,依旧无法将七个姐姐的名字一口气唤下来。
是的,我有七个姐姐,伸出一只手,再搭上另只手的三指头,才能找到我的位置。我是爹娘漫长生育史的终结。我常对七姐玉秧说,她能来到这世上,是因为我还没生出来。如果我先于她生出来,这世上就没有她玉秧了。
七姐对我的话不可置否。玉秧虽是我七姐,也只比我大了一岁多。在我眼里,她更像是我的妹妹。倒不是说她生得体弱,其实她结实健壮,一看便知吃喝不挑的,但她实在单纯,纯得几近于蠢。可就是这蠢,倒让她成为我们家唯一的师范生。
在玉秧去学校之前,家里大摆宴席,村里、队里的大小干部们请来喝酒,这是我们王家自我出生后的又一件大喜事,真让人扬眉吐气呵。
当然,这办宴席是大姐玉米的主意。
大姐自出嫁后,很少回来。但我也知道,自己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便是大姐整日地哄我睡喂我食,抱着我走家串户,犹如我是她的孩子。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被珍爱的光景。虽然我毫无感知。
但村人都这么说,特别是那粉香婶。粉香婶常把我喊到她家,与她唯一的孩子做伴玩。那也是个男孩,却生得瘦弱。我和他合得来,无缘由的。当粉香婶把我拉到他跟前,我就感到了一股自然而然的亲切。
于是,我大姐的很多事便是粉香婶说给我听的。
说我大姐曾差点嫁给飞行员。但粉香婶说,那飞行员长得并不英俊,只是那一身军装,让他添了几分魅力。
可后来,因为我爹的村支书被免去,大姐和这飞行员也就崩了。再后来,大姐将自己嫁给了和爹年纪相仿的老男人。
这老男人我就见过一两次,板着一张麻将脸,毫无生命可言。我实在想不通,大姐如何能夜夜睡在这男人身边。我是连大姐夫这三个字都喊不出口的,太难堪,太卑微。
我怜惜着大姐。但又不得不瞻仰着大姐,至少,我即将去大队里做宣传干事,就是大姐动用了大姐夫的力量。
我懂的,既然嫁不了爱情,那就嫁给势力。对于大姐而言,首先是活着,硬气地活着,其次才是幸福。
我常想,如果大姐是男人,她肯定也能做那开飞机的飞行员,她有这个本事。她就是苍鹰的化身,有力地护着我们这些小妹小弟,又能抵御攻击着生活的每一次战斗。
七个姐姐中,我见得最少的是三姐玉秀。她离开家时,我的记忆还没成型,大约正在太虚幻境中混沌着。
但二姐说,三姐就是个狐狸精。我们家的丧门星。二姐每每说到三姐,总是忍不住吐上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那天生的狐媚胚子,在家时哄得爹时常偏宠着她,活该她被几个男人睡了。这样的脏女人,还是离了我们好。
我惊异于二姐的愤恨,不明白亲姐妹之间,竟能残忍地口出污秽之言。
但在我去大姐家,见到三姐时,毫无意外地也被她的美丽所打动。可惜,她的美丽如季节末端的最后几朵蔷薇,即使在第一眼被打动,但它们的花瓣有种让人无法靠近的冰冷之气,再也禁不住细看,也无法去嗅闻,更无法去碰触。
我不知道后来在三姐的身上,还发生过什么致命的伤痛。但想来也定不是好事。
于是,我后来再走在村里,看着与我檫肩而过的叔伯们,我心里都会问自己,他当年有没有糟蹋了我那如花似玉的三姐。于是,我恨着村里所有的男人,当然,也包括我的爹。如果不是我爹睡别人的老婆,别人又如何来睡他的女儿。
报应吧!可我的三姐生得那么美。这种美是娇艳皮囊和娇媚灵魂的合二为一,是倾国倾城的,是可颠倒众生的。这应该是上天赐予给她的礼物,却最终成了她自伤的利器。
每每在深夜,想到三姐时,我便心痛得要流泪。为此,我更加恨着爹。
爹是猪狗不如的畜牲。如果不是他的风流成性,我那犹如仙女的三姐定会成为人人追逐的明珠。因为我知道,三姐心里其实傲得很。她虽不会像大姐那样,热衷于势力,但她至少可以干净地美丽着。
当玉秧外出念书,在这个家里,我越发地觉得寂寞。几个姐姐也都出嫁。娘更加地衰败,如霜打的叶子,已有腐烂之迹。
我心里憋得难受时,便会给玉秧写信,我总是喊她蠢丫头,提心她在学校里提防男人,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玉秧回信给我,说对男学生毫无兴趣,倒是有位男老师对她极好,照顾她,帮助她。
无由来地,我竟有些担忧。这个蠢女孩,会是历经世事老男人的对手?会不会又是一个悲剧?我不敢多想。毕竟,每个人的人生之路是自己的脚在走。
我还是好好工作吧,努力表现,争取升职做官,也算是姐姐们强有力的后盾,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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