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很多人都曾这么说,但我想说,有些时候,即使你未曾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凝视你,并找上你。
有一类人,死了依然活着;还有一类人,他们活着就像一颗毒瘤一样让人如鲠在喉,还不如死了的好。李国华就属于这一类人,活着不如死了的人。
“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 ’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 。’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 ’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
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我心想,他搞错了,我不是那种会把阴茎误认成棒棒糖的小孩。我们都最崇拜老师。我们说长大了要找老师那样的丈夫,我们玩笑开大了会说真希望老师就是丈夫。
想了几天,我们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
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思想是一种多么伟大的东西!我是从前的我的赝品。我要爱老师,否则我太痛苦了。”
到这里,太压抑,故事却才真正开始。
在这之前,我就像书中的刘怡婷一样,可以假装这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
假装从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假装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有铁栏杆,栏杆背后人人精神癌到了末期;假装世界上只有马卡龙、手冲咖啡和进口存在。
即使我曾经也看了好几部关于性侵的电影,却从未像现在一般受到如此巨大的冲击,生活在正面,就忘了这个世界是两面的,有正面,就有背面。
而这本书中的背面,太黑暗,我好几次一度不想看下去了,我怕太过悲剧。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正如书中的房思琪们,从身体到精神和心灵,都在被毁灭。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从来不是她的乐园,是李国华和补习老师们的乐园,这乐园,是魔鬼囚禁她的诡地,是套住她灵魂的枷锁,是她这一生走不出的高墙。
而筑起这面高墙的基石只因她“读了太多的文学”,是了,文学不止是人们精神的佳粮,在李国华们的嘴里,它还是狩猎女学生的陷阱。
对文学的追寻,房思琪们一步一步踏入了这个早就编织好了的圈套,她们从来都相信一个可以整篇地背《长恨歌》的人。
“对文学的追寻同样也是逃入监禁状态的一种画地自限。”宁乔艾玲在分析文艺少女时,一度直指要害。
什么时候,追寻文学的人竞也成了被害的人。
李国华说:“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中国人物画历史吧。你先在是曹衣带水,我就是吴带当风。”“我在爱情,是怀才不遇。”“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美丽是不属于它自己的。你那么美,但总也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好属于我自己。”
房思琪的制服裙在十三岁时第一次被李老师扯掉,从那一刻起她就长大,拔苗助长式的,但十三岁后她也再不会长大。
让我浑身发冷的,是补习班老师们的举杯狂欢,他们相互炫耀各自的狩猎果实,他们为升学主义干杯,升学考试的压力让他们能把庞大的欲望射进美丽的女孩里面,把整个台式升学主义的惨痛、残酷与不仁射进去,通通射进美丽女孩的里面。
壮丽的高潮,史诗的诱奸,伟大的升学主义。
就连小说里唯一一个出现的女老师蔡良都是这场“史诗”运动的支持者,她将一个个小女生载去老师们的公寓,是她们吻醒了老师们的年轻,她是造福其他、广大的学生,这是她思辨之后的道德抉择,这是她的正义。
这才是让学生带着走的知识。这才叫老师的灵魂。春风化雨。
多么美妙的词语啊,多么伟大的精神,仿佛能听到他们的窃笑,还有什么黑暗比这些灵魂更加黑暗。
人性究竟可以堕落到什么程度,答案,我不想去思考,这一刻,只有一种坠入深海的窒息感。
她恍然的不是学文学的人,而是文学辜负了他们,被强暴的不止是她们的身体,同时强暴的还有她们对文学的理解。
那些,这些含英咀华,本应举止优雅的人,怎么就成了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看过一部叫做《洛丽塔》的电影,讲述了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所谓的爱情,什么禁忌之爱,什么生命之光欲望之火。
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继父间接导致妻子死亡又诱拐迷奸继女,并对其进行洗脑和人生自由的故事,或者说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少女洛丽塔。
《洛丽塔》中的亨伯特与李国华是一样的,都是诱奸少女的老男人,并且善于言辞,他们口中的爱不过是掩饰暴行的巧言令色。
而房思琪和洛丽塔在某种程度也是相似的,他们都在青春萌动的关键时刻,被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诱奸,从此以后误解性,误解爱,对人生绝望。
又想起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庆阳高三女学生跳楼事件,这个不到20岁的年轻生命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而那些真正带走了她生命的人依然逍遥法外,真正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比李国华更为直接,这位老师没有风花雪月的文字,内心的恶魔被放到最大,对因生病独自一人在宿舍休息的女学生做出抚摸、咬耳朵、亲吻各种越界的动作,我都可以想象到这个女生当时是有多么的恐慌和恐惧。
在她后来的控诉状里也这么写到:“我只感觉到了无边的黑暗、恐惧、羞辱还有恶心。”
在经历了学校的无所表态、被班主任猥亵后的创伤、抑郁症的缠身,这个女孩终于鼓足勇气向法院递上一页页控诉状,面对的却是一次次控诉驳回,只因情节显著轻微、证据不足,直到最后她失去生命才得到早就该得到的所谓“公平”。
如果连一位老师对学生做出早就逾越师生边界的行为都算情节轻微的话,那什么样的行为才算严重?强奸?强暴?
这社会有个奇怪的规律,总是等到人以命相逼,才意识到事情不小。
林奕含的故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她自杀之后,她的小说、她本人的经历才真正得到关注,而那些害去他们生命的人即使受到了惩罚,但依然还好好的活着。
书中这样写道:“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
“为所有在健康教育的课堂勤抄笔记却没有一点性常识的少女干杯。为他们插进了联考的巨大空虚干杯。”
整个社会,我相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孩子们都没有受到关于性常识的知识教育,我们对于“性”都是谈之色变,那像是什么极恶心的东西。
在父母、老师、甚至社会的束缚和管教下,我们被屏蔽掉了它,我们对于它没有一个正确的概念,直到渐渐长大,我们才自己摸索出了一些常识,可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付出了生命。
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前段时间北师大研究出版了一册《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为了能让孩子们树立正确的性价值观和科学普及性知识,并发放到课堂上。
结果书还没握热乎,就因以场舆论被迫撤回,盖因有家长认为过早接触“肮脏的性”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影响。
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是“社会性”的,或者说,任何关于性的暴力,都不是由施暴者独立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协助施暴者完成。
在对于性教育上,一味否定逃避不如积极面对。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史航说:走过危机四伏的成长,我们每个人都是青春的幸存者。
正如开头所说,我们可以假装这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 ···
我们可以假装这些悲惨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假装不代表真正没有。
从前我从不会把青春与危机四伏联系在一起,但我现在明白,其实我们很多人都是“幸存者”。
想起很久以前看的韩国电影《素媛》和《熔炉》,我更加觉得除了幸存这个词外,再没有更好的字眼来形容。
你知道吗?你的文章里有一种密码。只有处在这样处境的女孩才能解读出那密码。就算只有一个人,千百个人中有一个人看到,她也不再是孤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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