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故乡的野菊花肆意地开着,田埂上,山坡上,白的,黄的,空气里似有似无的菊花香,令人心旷神怡。野菊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每年大玉都会去采摘,送到药店换取微薄的生活费。
大玉是母亲娘家的婶婶,在我记事的时候,她就六十多岁了,曾经送我一条小手绢,小手娟是白底的,四周有红色边,中间是一个画了鲜红嘴唇的女孩面,我爱不释手,是平生第一次有小手绢,我常常叠成豆腐块放在衣兜里,幼小的心灵觉得大玉和蔼可亲。
大玉离世之前跟着她的妹妹的继子生活,继外甥对她一点也不好,常常恶语相向,连她継外甥的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儿也对她粗声粗气,呼来喝去。大玉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忍气吞声。每当我看到她落寞孤寂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但也爱莫能助。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情凉薄吧。
听母亲说,年轻时的大玉,有个英俊潇洒的丈夫,头脑灵活,对大玉也很关爱。但是喜欢在外面鬼混,染上了吸食鴉片的恶习,从此更加颓废懒散。后来和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人家警告过他,但他不听劝,依然故我,被人活活打死,年仅三十岁。
大玉二十八岁便成了寡妇,和丈夫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后面的孤苦生活可想而知,但大玉不想改嫁。
大玉的婆婆,待她极好,每当见到从娘家回来的大玉,总是亲热地叫着:“大玉儿,你回来了,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吃。”大玉的婆婆做得一手好糖,因为住在路边,卖糖生意很好,便带着大玉一起做糖卖糖,两婆媳的日子也过得坦然,但大玉自始自终没有学会做糖,不然将来的大玉有一件糊口的手艺,也不至于寄人篱下。
大玉的婆婆去世了,所有的房产,田地,山林都归于大玉的名下。人事难料,大玉并没有打理好自己的财产,完全成了自由人,到处游山玩水,四处闲逛,一天半月见不到人影。随着年龄增长,大玉总得为自己寻找一位养老的依靠。
大玉的妹妹年轻时长得漂亮,嫁给了一位死了老婆的医生,这位医生有一位继子,大玉拐弯抹角地做了大姨。这位继外甥成了大玉后半生的依靠,大玉将财产全部给了他,由于大玉家交通方便,她妹妹全家随大玉落了户,从此大玉便身无分文了,成了寄人篱下之人。
大玉的妹妹在世时,大家相处融洽。但大玉的妹妹死后,无论大玉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挨骂,我常常看着大玉倚着堂屋外的小木门,弓着背,双手颤抖得历害,试图抓住木门边缘让自己站直了,可是连木门边缘也抓不住,大玉索性瘫坐在地上,有时伴着重重的叹气声,泪水泉涌,嘴里念叨:“白眼狼,给了你们全部家产,刮面无情。"
我常想,如果大玉学会了做糖,或许会是不同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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