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芷姚早早就醒了,一如往常,轻声地换上了轻便的运动装,简单洗漱了一番,预备道小区楼下晨跑。
电梯里她遇到了二十六楼的邻居,她和霍芷姚同岁,在银行上班,老公在政府工作,生了两个男孩,第二个娃都已经一周半了。每天,她都早起到小区外的早市买菜,然后回家照顾家人用早餐,交代好保姆事宜之后出门上班。比起霍芷姚,她显然苍老很多,头发稀少,身材走样略带浮肿,性格也内向,不喜问候。电梯里的相遇有一点点尴尬,邻居提着菜篮,尴尬的笑了一下,霍芷姚说了声“早”便也没有多语,她插着耳机,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刷着屏幕。
霍芷姚其实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更向往小时候住在乡下外婆家的那种邻里感,冬日的午后大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夏日谁家切了西瓜一定会邀约一起分享。清明节做清明果,端午一起包粽子,中秋走家串户发月饼,过年更热闹送海鲜送鱼丸送旺仔。总之,那种鲜活与亲近,现在似乎已全然感受不到了,自己俨然也已经退化成陌生的住在火柴盒里的人,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不与邻居一路电梯而走得更慢,或者,明明听到有人就要来了,却急忙按下了电梯闭合按钮,内心的拉扯无非是想让自己免掉那些寒暄与问答。
终于到了一楼,霍芷姚让邻居先走出电梯,两人相互道了别。霍芷姚看着邻居走远了的背影,却不禁陷入了沉思。时间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把刻刀却将人雕琢成了千形百态的样子,或粗鄙或精致,或匆忙或从容。
她边走边思考,天边的朝霞很温和,暖阳初生却还隐在云中。沿途景象是葱郁的树绿,洁净的路灰,旷远的湛蓝天还有灵跃的小区的猫咪。可以听到鸟鸣,以及位于较低层数的居民厨房的锅碗声,还有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反反复复地弹着一段钢琴曲子。
是啊,所有的时间都一样。霍芷姚的思绪越走越远,她开始调整呼吸,开始跑,随着自己的思考一起逆风而翔。她想到了曾经大学的舍友,还有一起毕业的同学们,以及那些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同事,从毕业到现在也已经六年有余,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大家都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中或是行走或是奔跑着。
晨间的微风扫过霍芷姚的脸颊,三圈过后,她已经微微出汗,汗水顺着轮廓滑落到颈部。如此这般的跑步是相当累人的,在奔跑的过程中,她始终在思考,没有专注在自己的呼吸之上,身体调节的并不是最佳状态,她索性停止了慢跑,环绕着小区的人工湖开始散步。一边走,一边思考,这几年斗转星移,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化,不论背景不论贫富的话,相同学校毕业的同学,相同单位里的同事,相同小区里的邻居,大家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有的人,依旧光鲜亮丽,出场便带着两百万的气场,胶原满满,丝毫看不出光阴的痕迹;有的人,变化不大,但观其颜察其行,早已没有了青年时候的张扬,内敛慎言,做着还不错的工作,爱着还不错人,组建了还不错的家庭,过着还不错的日子;有的人,短短几年,却早已容颜渐逝,不重妆容,不顾身形,一心扑向婚姻与家庭,畏惧旧友相邀,希冀改变,却被现实困死。霍芷姚想,这几类,她似乎都沾边,却也似乎都不沾边。
拉开距离的到底是什么?是金钱么?
这注定是个极富哲学思考的早晨,不仅要思考人与人的差异,还要思考与财富相关的零零总总。霍芷姚已然在平凡无奇的小区行道中进入了庄周梦蝶般的况味,夹道的树荫随风细曳,微风轻拂,白色的野猫轻盈地穿梭在低矮灌木之中,所有的一切,只有画面,没有声音。霍芷姚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步伐,鞋底与地面摩擦的细微,沙沙沙,沙沙沙。
时间真可怕,真无情。莫不是无心无肺地过了几年,心揣着点少女梦,或许自己也已经“泯然众人矣”,但,众人也皆有故事,万生不同,各有各的轨迹,各有各的宿命,无从论道。眼下见,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去寻觅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或许只有知道了自己的方向,才能拟出所谓的计划,才能培养出所谓的自律,才能对得起所谓的时间。
霍芷姚抬头望向天空,如此澄澈,史无前例的蓝,无云无风,无雨无情,只有蓝,蓝的可以吞噬思考,可以完全将人笼罩。瞬间,她感到了渺小,感到了紧迫,似乎成长与顿悟就是在这刹那之隙。她原地不动,抬头望天,小区里过往的人有的望着她,有的也跟着望天…
“没有人能帮你,只有你自己”霍芷姚在内心嘀咕了句,依次耸了耸左右肩膀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朝着回家的方向独自走去。随着越升越高的朝阳,拉长了倒影,尽管越发纤细,却愈来愈强烈的亮形成了对比,鲜明而拥有着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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