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尸之名

1

我不过是啜饮了你嘴角沁出的毒

你就用十亩玫瑰花瓣，葬我以余生的荒路

在盖棺前，我的尸体仍嗅出

——你狰狞的牙齿嗑出的冷酷

2

墓碑斜立着你蹩脚的诗句

要知道是你来刻

——我恨不得，毁轮回以还魂

耷拉褐色眼珠

衔着猩红脖颈

对酒，对月，对肋骨的一侧

校对我人生的悲歌

3

1993.02.24

2014.11.30

他生，又卒

来不及瞻仰妻及情人

来得及拎着青发

与牛头对坐调笙

与马面共谈红尘

4

西城的旧墙染着紫藤萝的背影

弹弓架在邻家姑娘的肩膀上

她扭头说：

你的弓可不可以借我玩两天

我没留意——

把本想打墙垛上白鸽的花岗岩

弹在了她青红的侧脸

她哭着说：

我疼。

——我扑过去，咬住了她的脸蛋

墙皮在一旁窸窣着窃笑

那么卑劣

5

倒立垂看天空，施之以两眼怜悯

一声叹息

我惊觉，簌簌而来的螃蟹

匍匐在我的脚底

恍惚间蓝色的雨

——披着紫色的雪

浸湿了摇篮边《安徒生童话》的插页

而我还在乳香中剪辑回忆

不能自已

6

撇我在Z轴独自远去

见你们帧帧如画 各自嬉戏

7

左眼似阳 右眼悬月

小腿撑起如山 汗毛作林

我哒哒的手指驼起英俊的钢笔

一身铠甲，入城杀敌，进山宰熊

英雄凯旋在纸侧

气贯长虹，那么认真

8

卑鄙

9

西城的土墙换了新砖

罩着三亩三分地

——独自欢愉

我拍打液晶电视

却被蟠扎的网线绊倒

——撞了进去

戏外是血

戏里仍戏

10

绝望之为绝望

不若断手的智者割了喉咙

毁容的舞者断了双腿

我曾梦见你

遍体鳞伤地跪在城楼前

瞻仰伟人的画像

痛掩双目，失明般

泣血，高呼：

——怎么遇见你

给我此岸

不渡彼岸却已翻船

11

X=你嫣然一笑

Y=我心旌飘摇

Y=X的n次方（n>2）

12

棺材里酿着腐肉成罐头

腌着自己的大腿和小腹

顾念前尘的光影

黑白几墨，没有旁白

裤裆处的老鼠吱吱作响

是在为我这庸俗无聊的一生

且添戏剧高潮的一笔嘛？

只可惜，那短暂的高潮

只有自己的枯骨称快

呼嚎

13

有时候我恨夜魅的清歌太撩人

总想玩一把死而复生

奈何人间尽是哑巴、瞎子、聋子

我又何苦策动驻满蛆虫和肉蚁的黑骨

且睡一觉

来世为草

一把火粉身碎骨也好过为奴苦熬

14

你哭成春夜的猫

不为怀才不遇

不为知己难求

不为歙墨里轻扑的诗意

亦不为咖啡屋里沉郁的灯影

竟是为了一个人

呵！

那个人还不是我

15

多年后，你沉埋此地

若遇见我，不必絮叨

我知人间的德性

但我不介意你告诉我

我家菜畦里的大白菜上是否还

飞着一只蝴蝶

16

墓被铲平

我左眼飞出抗议

列车呼啸，顿成稀泥

右眼蓄势待发

——等等

我要留你侧看这世界

何时修我坟墓

葺我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