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 一

讲故事。

高三，每个人的思想都在压力下向不同的方向飞速成长。十七岁的莫亮，在高考前感慨太多，多不过李煜也能比得上李清照，写下日记：

十二载寒窗，十二年奋斗，终于要在几天后结出果实。这一旬的岁月让我们成熟了很多。有过快乐，也有过伤痛，回头看来 那经历过的坎坎坷坷、沟沟壑壑，有光明，也有暗淡。那过往的岁月苍白了青春，还是青春鲜艳了过往？高三的狱火炼就泪腺干涸的半成年，磨钝敏感纯白的心灵，眺望远方，似乎依旧迷茫。成长注定伴随沧桑，汗水又是否获得希望？力尽今昔，明天我们是否应得万花齐放的喝彩？ 回望一个深遂的眼眸，决别高三！

 

无视拥堵在路上等待，此时莫亮只有一个愿望，把脚下的自行车骑出火箭的感觉。刚才在考场，四十分钟就完成的考试，硬是拖到了两个小时，不能提前交卷，解放的喜悦，压在心里，就像一个打气筒不停的给身体充气，没有监考老师，莫亮可以飞起来，变成蝴蝶飞走。这一切在出考场的一刻彻底爆发。一个经过正常教育模式的学生，从四岁到18岁，成年前的大部分时间和经历，都是在学校。结束刚才那场考试，之前所有的压力全部烟消云散，这一刻，不论结果如何，对于这个年轻人，这届年轻人，彻底解放了。

毕业了，最痛苦也是最美好的年代就过去了。未来，憧憬与恐惧都在等待。

本来五分钟的路程，大约骑行三分钟，就到达目的地，舅老爷家。为了高考，莫亮搬出了宿舍，来到亲戚家，用臭脚熏了两位退休老人四天。但是，还是每天都在失眠，夜里两点还在数着自己的心跳，空调开着，手心全是汗，早上四点就醒过来，睁着眼等天亮。高考的压力对于正常人，包括莫亮，虽然极度后知后觉，都无法抵御。

放下自行车，推掉舅老爷准备的水饺庆功宴，莫亮和小伙伴噜噜成功会师，准备参加一个高二退学的小伙伴-韩主席，组织的同学会。到了快要成年的年纪，莫亮还没有和同龄人正儿八经地吃过一顿体面的大餐。他和噜噜非常期待。

期待中的聚会

两个人沿着高中门前的路从这个小县城的东头走到西头，忘了数多长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十分钟。十分钟是英语老师创造的梗。英语老师曾经说过，我们这个小坡县城从东头到西头，走着，十分钟。当时班里都是从小没有出过安丘的小伙子，一致认为英语老师此处运用了“夸张”修辞手法，等大家几年的各自天涯之后，回到这里，发现，小时候心中车水马龙的县城，从东到西不过十分钟，一条不够喧闹的道路，真的是容不下那颗想要平静却抑制不住躁动的心。到那时，漂泊他乡、寻找梦想的大家才发现，老师说过的，高中真的是最美好的时光，是发自心底。这三年时光，虽然难熬，却又难忘到刻骨铭心，毕业多年，师长同学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两个人逛来逛去，期待小人体力不支，快要被饥饿小人打败了，这时传来的消息不是聚会的地点，而是聚会取消了。！！本来家里炖好了排骨等着我，我都推掉了。噜噜愤怒的说。因为是我拉噜噜来的这个聚会，我是敢怒不敢言，是我害得噜噜吃不上排骨。跟随爷爷奶奶多年的噜噜，一直有一张印在我们这帮小伙伴脑子里的时间表，中午十一点半，下午四点半。在这两个时间之前回不到家，噜噜就没饭吃了八十岁的退休老干部，在吃饭的时间上从来不会有丝毫延误。如果你好奇早饭啥时候吃，我只能告诉你，噜噜从来不会赶上早饭的饭点。每次三人小聚会，小张和我必定会拿着个时间表嘲讽噜噜，你回家去吃饭吧，现在还能赶上四点半的饭点，再晚可就没饭吃了，我们两个去吃烧烤。每次噜噜都会舔着脸说怎么能抛下朋友自己去吃饭，每次他这样说就表明我们可以更肆无忌惮的嘲讽。我们对他的这种不要脸精神，嗤之以鼻，久而久之，噜噜在我们心中的地位，可以用两个字代替，无赖。

无奈，聚会不成，我吃不了水饺宴，噜噜也吃不成排骨宴，饥饿小人占据了整个大脑，两个人一边吐槽聚会发起人一边找吃的，最后在路边吃了一碗面凑活充饥。说是凑活不是我们平时伙食有多好，经历过高中的都知道，高中食堂的饭只能用来维持生存的样子，我们住校生经常在中午冒充走读生外出买点火腿改善生活。如果在学校能吃一碗拉面能美上天，但是我们两个这次是放弃了家里的庆功宴打算出来吃大餐，和同学嗨一顿的，最后落得在拉面馆对着头吃面，心理落差何其大，以至于现在提起这茬噜噜还是会愤愤不平。

吃完饭，两个人边走边聊，在六月的大太阳底下也没有在意热不热。走到一条大河旁边，在柳树荫下蹲着，开始了两个十八岁毕业生关于人生的交流。噜噜第一次和我提起初中时候的暗恋对象，那个让他需要抽烟解愁的梦中女孩。

噜噜的青春

 噜噜提到那个梦中女孩，满眼心事，用一种专业抽烟人的嘴法快速消灭着手里的红塔山。我虽不抽烟，但是烟民从小看到大，爷爷奶奶爸爸都是资深烟民。每到冬天，一家人凑在奶奶家的小屋里，坐在热炕上，小孩吃着瓜子，大人抽着烟，聊着村里的时事，每每说到哪位老人凄惨的遭遇，比如儿女不赡养，比如一生劳碌却早早病逝，聊到最后，总结好人不长命的时候，都会有那样一个眼神。噜噜此时的眼神，像极了那个瞬间，只是，噜噜的眼神持续时间长，年少时候的懵懂爱情，大部分在萌芽时就夭折，能够艰难生长的，少之又少，噜噜不是幸运的那一小队，自己的切身体会远比故事来得真实，来得残忍。

那是噜噜初中的同桌，阳光明媚的豆蔻少女，干净、漂亮、活泼、开朗……能想到的褒义词，噜噜都用了一遍，让我感觉这次高考语文，他的作文肯定能拿高分。我没有见过这个女生，不知道她是不是如噜噜所说，活泼可爱，美丽动人，但是我明白每个人对于自己心仪的对象，都有这种感觉，美若天仙，只要是她身上的，都是好的，不管是生气还是开心都是最美的。

某次，女生说要噜噜请客德克士，噜噜高兴地好几天睡不着觉，到了吃饭那天，噜噜全身洗了一遍，穿上自己最能见人的衣服，来到从未吃过的德克士，不知怎么点餐，不知点什么样的搭配，但是不妨碍他美丽的心。噜噜说，本来这次约会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女生家境优越，噜噜则是普通家庭，没有任何零花钱，让噜噜请客，咬着牙凑了三十块钱，还是没有底气，万一钱不够，基本可以确定，约会就变成噜噜感情的告别会。最后，资金的问题顺利解决，女生结账，让噜噜松了一口气，后来噜噜要请人家喝饮料，女生一直推辞，不了了之。对于这件事，我非常理解噜噜，他不是那种小气到不肯请女神吃饭的人，他是真的抠，天性使然。

我真的忍不住要吐槽一下这么多年来，请我们吃饭的次数用一个手指头能数过来，就这样我们那次吃的还是潍县名吃--肉火烧。

十二年了，噜噜同学，请我们吃过一次肉！火！烧！如果档次再低就变成馒头了，没法再低了，毕竟对噜噜本人来说，干吃馒头也噎得慌，这里就是噜噜的第二大原则，钱可以少花，但是绝不能亏着自己。

好了，转回正题。噜噜在那次赚了一顿德克士之后，加上重新调整座位，和女生的关系越来越远，直到那个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