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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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参加飞鸟集文史作业——《山海经》里的故事。

《山海经·中次七经》记载：“又东二百里，曰姑瑶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注：天帝之女或谓赤帝（炎帝）之女，名曰瑶姬，未行而亡，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实为灵芝。

树林阴郁昏暗，山路湿答答的，马腿也饱蘸了雨水，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已经赶了一整天山路的元稹浑身酸痛，骨头关节都快被马儿颠散了架。

他西望巴蜀，山路崎岖不见出口。三月的小雨凄寒淋漓已下了数日，晦湿之气恨不得在马儿和他的身上围拢着要发霉长毛。元稹佝偻着腰，驼背锁肩地骑在马上，幸好林子里没有风，不然被风刮下马来，再也爬不上去。

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绞痛，雨滴和汗水在额头上汇合起来，慢慢往下淌着，直挂到脖子里。不能怪马儿如蜗牛爬，今天这一路已经上马下马不知道多少回了。袋子里的干粮所剩无几，也没有吃进什么东西，怎么闹肚子几乎要脱水晕厥。

正月里刚刚奉诏回朝，在蓝桥驿偶遇柳宗元和刘禹锡，并题诗留赠二人，相互勉励。本以为有望被唐德宗再次起用，谁曾想朝廷嫉贤妒才小人盛行，依旧容不下刚正不阿之臣。

不及两个月，再度被贬。此次远谪通州司马，与同样被贬为江州司马的白居易远隔千里。唉！元稹嘘出一口气，头顶似有无数星星坠落，他四肢发软，慌忙紧握缰绳，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忽闻风啸猿啼，山中碎叶俱起。倾辄，有兰芷氤氲，一妙龄女子缠萝骑豹款款而来。只见她身披薜荔，杜衡芳馨，不妖而媚，含睇顾盼，窈窕生姿。元稹惊道：“吾妻丛焉！吾心遍寻于汝，今汝荒山野岭，何以在此？”

丛泣曰：“犹记卿恩，绵延不过七载。丛虽入天宫，然此恨无绝，朝云暮雨以期来世。闻卿远谪通州，途经巫山。为感君念，特来一晤。”

天光骤亮，桂旗招招，四野骏豹。赧颜宜笑，蝶彩纷娆。韦丛手挽元稹，环佩叮当，辛夷木辇莲步轻上。又道：“与卿一别六年矣，闲坐悲卿亦自悲。西王母念吾贫贱夫妻百事哀，收吾为第二十三女，赐琼浆瑶池，改名瑶姬。”

元稹喜不自胜，心心念念吾妻韦氏，当年韦公最怜爱之小女，嫁于他这个尚未博得功名之人，受尽贫病之苦。既稹谋得官禄，丛竟英年早逝，无福消受。就连丛之葬礼，稹履职在外，无以归家奔丧。无不至痛哉！

魂牵梦萦六载，悲怀无处诉离殇。今夫妻重逢，佳人香辇。感妻情深意切，枕席鸳梦共缱绻。元稹回望长安，捋须长叹：“朝廷谪我虽远何为？吾得见吾妻韦氏，乃帝女瑶姬再世，吾死而无憾矣。”

元稹放声大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山南西道兴元府中。兴元先生正为其煎熬汤药，喂其服下后终回转过来。原来他浑身乏力，瑟缩盗汗如乞，不食而泄泻不止，且便中带血，盖发疟疾尔。又因路途颠沛奔波，食宿不保，积劳抑郁而晕倒。所幸并无高热，未遭风寒，不然差点就要了性命。

得遇亡妻韦丛，竟是南柯一梦，元稹唏嘘涕流，不能自已。今谪迁于荒芜，妻殁子殇，潦倒困苦，几垂死于道中。实乃韦丛怜惜，于危难处化身瑶姬，引马驼稹缘道求医，救于水火。

元稹掩面而泣，悲从中来，再作一首《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