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赋①

一 ，当玉佩救命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小雨下了十来天不见停，京城雾气腾腾，早晚寒气很重，好多人还穿着棉衣脱不下来。

    侯爵府辛家后院有一处院落，拱门三个字《怡忻苑》。

  院不大 ，一排三间房，门窗油漆大多已经脱落，连雨天，房顶的瓦片冲洗的倒干净，院里有两棵槐树，石板路高低不平，雨天踩踏让人提心吊胆。

    大周国丞相的独生女儿姬钰瑶就住在这里。

    此刻，除了雨水的嘀嗒声，院里寂静无声，三间房门窗紧闭，偶尔能嗅到屋里散发出的霉味裹着病气 ，让这个院子透着阴冷。

  床上躺着一人，被子紧裹着瘦削的身体，被头下一张带着病容的脸，眼窝塌陷，干枯的嘴巴上翘起一层皮，脸颊上有两块绯红，这是在发烧，她嘴里咕哝着，像是和谁在说话？

      冷，好冷啊！

    吴芊芊觉得自己好像掉到冰窟中，四周无数锋利的冰凌，身上被划出一道道伤痕，疼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在水里挣扎着，恍惚飘来一女子，秀气的脸庞苍白如纸，一双充满哀怨的眼睛，一头长长的黑发浮起在水上，嘴一张一翕似要说什么？  芊芊和她对视着，"你是谁？  你想跟我说什么？”  女子的眼里流出泪来，晶莹如珠颗颗滚落，待飘近她用纤细的手摸着芊芊脸，莞尔一笑，芊芊问  ；‘你认识我吗？能带着我…’ 身体突然被击打了一下，灵魂一片混乱，脑子里涌出无数片花……

相国府…相爷，夫人…庭章，庭哲…落霞沟满沟的药草…雨天破庙，长着丹凤眼一张妖邪的脸。

吴芊芊陷入迷乱的黑暗，头疼欲裂。

  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碗 ，快速跑进屋里，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水，把碗放在桌上，怕把冷气过给小姐，缓了缓走到床前；“小姐，你快醒醒吧！呜呜 呜 ，你别吓唬我啊！小姐，你喝口水吧！” 丫鬟托起小姐的脖子，端碗往小姐嘴里倒水 ，小姐嘴闭的紧 ，一点水也进不去, 丫鬟哭的泪人般 ：“小姐，你可千万别死啊！呜呜呜，你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呀？”

  丫鬟摸了一下小姐滚烫的身子，想了想，就往上院跑， 刚跑到院门口，力道过猛 ，撞上一人，俩人都差点撞趴下。

“你眼瞎 ，赶着去死啊！”

  彩莲一看是辛二叔家二婶 ～胡燕玲。辛二婶中高等身材白净脸，小嘟嘟嘴嘴片稍厚 ，气色红润，长着一对会说话的眼睛，看人俩眼咕噜噜转，脖子上挂一串珊瑚珠子项链，颜色纯正油亮圆润，那是小姐的陪嫁嫁妆，这会儿却挂在二夫人脖子上。

‘呸，不知羞。’彩莲心里狠狠地淬了她一口。

  胡燕玲身着一件土黄色立领丝棉长衫，立领上盘着一对梅花缠丝扣，外套一件枣红绣花长坎肩 ，缀着一排平行一字扣透着干练，头插一只磨砂银丝攒花钗，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呵斥。

    彩莲从地上爬起来 ，随又赶紧跪下：“夫人，求你让老太太给我家小姐请个郎中吧！我家小姐病的快不行了， 求你了。”丫鬟瞌头如捣蒜，头在地上瞌得嘣嘣响。

  胡二婶扯出一条丝手绢 ，捂着口鼻说：“哪儿就病的起不来了，前儿不是还好好的 ，能吃能喝能睡的，别乱嚼舌头，我去看看。”

  彩莲爬起来 ，额头脏呼呼的青红一片 ，听二婶要去探望 ，引着她往后院走去。

  走至屋门口，二婶站住，回头对彩莲大声说道 ：“你家小姐这是在屋里躺着还是坐着 ？ 来人也不知道出来迎迎，好大的架子。”

彩莲忙说：“夫人，我家小姐发烧两天 ，人都烧糊涂了，病的起不来床了。”

  “不就喝了两口凉水又死不了人， 她是不想到老太太跟前请安，在装病吧？你跟她说 ，老太太叫她去前院，有话跟她说，一大家子眼看要换装了， 别一天天整这脸子给谁看？”说完 ，扭脸走了。

  彩莲蹲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小姐，咋办？没指望了呀，辛家人不管你，谁也不会来救你！”

  哭着，听屋里嘤咛一声“有人吗 ？ 来人，我要喝水。”

  她跳起脚往屋里跑，床上小姐眼皮在动，彩莲跪在床边；“小姐，你醒了，吓死我了，小姐你喝水吗？饿不饿呀 ？”  丫鬟手忙脚乱不住嘴地说着，扶起小姐的身子， 搂在怀里，端起桌上的水“小姐 ，你先喝口水吧！”

  吴芊芊头疼欲裂，皮肤像是被火灸烤着，铺天盖地的疼，让她瞬间想起实验室发生的爆炸。芊芊抬了一下沉重的眼皮，屋里光线很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和人，一片浑沌 “这是阴间吗？ 我死了吗？”

    一口水还没喝 ，又晕了过去。

    彩莲大哭，哭了一会儿， 她爬到床上，在靠里的床柜下摸出一个雕花金丝楠木盒子，打开盒子，已经不多几件首饰 ，一对手镯，几副耳环，还有几只钗子…盒底下有一个手绢包，打开看，是一个串在用金丝线打着富贵结穗上的一块玉佩，看着不起眼，平时也没见小姐拿起玩过，和盒子里其它的首饰比起来，它像没多大用处，就它了。放好盒子，还用手绢包着揣怀里，匆忙下地，出门四处看看没人，她贴墙小心走着 ，走到西后院仆人住的房子， 爬窗户看看，一溜大通铺坐着一人，她叫了一声，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子。这是姬钰瑶陪嫁的家仆，常管家的侄子：常山。

听见有人叫，常山从屋里出来。

彩莲问：屋里还有其它人吗？

山子说：快该吃晚饭了 ，这会儿

没人。

  彩莲说："常山哥， 小姐病了，辛家不叫请大夫 ， 眼看小姐发烧几天， 再不来大夫 ，小姐就活不成了"说完，彩莲泪跟珠子一样往下掉。

山子平时话不多，问：“秦嬷嬷呢？  好久不见她了，她不在小姐身边伺候吗？”

彩莲气的不行：“辛家人欺负小姐，怕秦嬷嬷护着，寻了嬷嬷一个错，打发秦嬷嬷去乡下庄子照顾她家的傻姑奶奶了，小姐也不敢多说。”

  山子说；"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彩莲说；"我听秦嬷嬷说过，京城严四开大街昇通达医馆的坐诊秋老大夫好像跟咱家老爷有交情 ，秦嬷嬷说；以后小姐有个头疼脑热的 就去医馆找他，他一准过来。你拿着这个玉佩先去当铺当了，也不知道能当多少银子？不管当多少，你再回去找秋大夫来出诊，药费不够来了再说。"

山子想了想说；"好，我准备一下。"

  彩莲说 ；" 常山哥，你们来了从后门进， 我在那儿等着，甭管多晚我都等着。"

  彩莲把玉佩拿出来，屋外的光线稍亮，手里的玉佩这会儿看很通透，上面刻着的花纹不像是大周国的风格，彩莲拿起玉佩举过头顶，上面依稀能看到字。彩莲心里有一点不安，可想想躺床上快不行的小姐，一咬牙递给了山子 ，又匆匆往后院跑。

  山子换了一双鞋 ，把自己攒的一两多碎银也踹在兜里，到侯爵府大门溜了一圈，四个小厮守着，没有借口想是出不去 。转到后院 ，有一棵核桃树 ，他借着树力蹭蹭几下上墙，从墙上跳下去撒腿就跑 ，十好几里地，切得跑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