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客城的王城一共有四层,顶层和二层各有一个露天的平台,之间由楼梯相连。四层为国王居所,所以并无人敢随意登上四层,更何况平台仅能从二层进入,所以也无需刻意把守。
奥尔登首相大步疾走来到了二层平台,诺亚也跟随其后,但步伐上却沉稳许多。奥尔登双手还未搭在平台栏杆,便看到了婪客城的王城下,已有大批的平民汇集而来,将王城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从王城上看去,如同蚂蚁扑食一般,足有一、二百人之数,所幸被王城士兵拦在外面,暂且无事。
奥尔登首相的十指死死抠在栏杆上,说道:“诺亚大人,你来看,这些平民的愤怒倘若不能平息,也是能够蚕食这个王国的。”
诺亚说道:“这股势头来得凶猛,若强行抵挡,只会引发众怒,迟早堤坝溃决。最好的办法是想出疏导之策,才能化其愤怒于无形。”
奥尔登首相提出了一个建议道:“不如减免赋税?”
诺亚摇头说道:“不太好,赋税乃国家命令,倘若因他们闹事就轻易变动,一来,以后国家发布的命令,将很难推动,甚至他们会变本加厉来阻挠;二来,不同的村镇所缴纳税款程度不同,势必很难做到平等对待,总不能将税款全部退回。最重要的是,这并非他们所需要的。”
“我也知道,他们最需要的是粮食。只是,我弄不到这么多粮食啊。”
“你弄不到,有人能弄到。”
奥尔登首相眼神一聚,问道:“你是说斐波?”
“除了他,恐怕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做的了这件事了。只要由他出面,去找贵族商议拿出粮食分发给平民,便可以消除这些平民的怒气。”
“斐波一心帮着贵族,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我自然知道,但是现在王国面临如此大的问题,他若推脱,坚持维护贵族,那么倒让有关他的传言多了几分可信度。”
“你是说他收取贵族贿赂?”
诺亚微笑着说道:“奥尔登首相,作为民生大臣,我现在应该尽快去安抚平民的情绪,为王城争取时间。还请首相大人,尽快想个办法才好。至于外面的事情,就尽管交给我了。”说完,诺亚转身离开,直奔王城大门而去。在王城大门,诺亚见到巴伐洛正和军事大臣图尔一同把守在此。
军事大臣图尔,骁勇善战,曾以一人之力对战数名须轮族勇士,而使对方无法突围,后被奉为人类最强的防御者,也因此获得“铜钟”的称号,自此“铜钟”图尔的威名便传至五大王国。此时,图尔身着赤红蛇鳞软甲,外罩刺瘤重铠,左手持栉棘长盾立于胸前,右手扶于剑柄之上,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动作。图尔虽未与平民拔刀相向,但仅凭图尔这一身行头,以及他那目若无人的气势,便已震慑得数百平民不敢再向前踏入一步,仿佛一道围墙一般,将上百平民挡在了门外。
亲眼见识到立于面前的“铜钟”图尔,这群平民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未曾表露出任何退缩之意,纷纷举起写着抗议内容的木牌,上面写着类似“要生存!”、“抗议贵族做法!”之类的文字。
图尔见到诺亚,说道:“诺亚大人,请问眼前之事,你们可有对策。倘若没有对策,如果他们再胆敢继续前行,我只能履行职责,以我的方式保护王城。”图尔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让人无法怀疑其真实性。
诺亚将图尔拉到一旁,解释道:“图尔大人,奥尔登首相正忙于解决此事。还请图尔大人务必不要对这些平民动手。那会引起更大的风波,一切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平民止步于此,为奥尔登大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图尔并不买账,说道:“我不管什么风波,保护王城不受侵害是我的职责,只要他们进犯王城,我必铲除。”图尔转身站回到王城大门之前,丝毫不给诺亚商讨的余地。
巴伐洛看到二人的交谈,感到诺亚似乎有些吃瘪,便走了过来,尽量不动嘴唇,低声说道:“图尔为人耿直,我担心这些平民会有危险,要不要就此收手?”
诺亚说道:“不行,计划还没达成,现在他们二人应该已经在正面解决此事。我们只要保证平民在王城大门外,便不会发生危险。”
诺亚从图尔的身边走到王城大门前,对着喧闹的平民大声说道:“请安静!请听我说几句!”几经嘶吼之后,诺亚才终于让平民们安静了下来。
诺亚清了清已经略有疲惫的嗓子,继续大喊道:“各位平民们,请你们稍作等待!你们所抗议的事情已经成为王城内首要解决之事。王城内的各位大臣,正在努力解决。请大家稍安勿躁。你们可以交谈,可以休息,但请你们一定无论如何不要进入王城大门。我保证很快便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平民人群之中不乏有各种质疑的声音,但诺亚都一一耐心地给予了解释,终于将平民之中的狂躁气氛稍稍安抚了下来。虽然人群之中依然涌动着抗议之声,但总算有所减弱。
就在此时,从王城之内跑出一名王城士兵,来到诺亚身边报告说,国王正传召诺亚到议事大厅去商讨平民抗议的解决办法。
诺亚说立刻就去,便遣散了士兵。诺亚将巴伐洛拽到一旁,低声说道:“这群平民并不知情,所以务必不许他们跨过大门,知道了么?”得到巴伐洛郑重的保证之后,诺亚急忙赶回了王城二层的议事大厅。
诺亚走到议事大厅的门前,便已经听到里面传出激烈争论的声音。诺亚推门而入,奥尔登首相和财政大臣斐波如同斗鸡一般,在桌子两侧伸长了脖子争论不休。但听到诺亚进来,便中止了争论。
国王问诺亚道:“外面怎么样了?”
诺亚脚下站定,挺直了身体,回答道:“回禀陛下,暂时缓住了。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对解决的效果越不利啊。”
国王面不改色地轻叹一声,说道:“这二位所说各有道理啊。”
诺亚坐到了桌子旁,说道:“首相和大臣们多头多脑,思考问题的角度便周全了,但也难免产生想法上的分歧。一国之事终须国王陛下定夺,所以,还得听国王陛下的意思。”
国王被诺亚的话引得一笑,国王用手指点了点诺亚,说道:“我的意思,倘若对这些平民妥协,王国的威严何在?”
诺亚说道:“大部分平民归根究底,在乎的不过就是生存问题。只要有了粮食,自然也就不做他求。等将他们安抚下来,那些寻衅闹事的,也就藏不住了。到时候,以法律制裁他们,既给了贵族们一个交代,也给王国立住了威严。”
奥尔登趁机说道:“苏昆国的历史上,也并非没有平民暴动的事情发生,最后都是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现在绝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听到奥尔登的话,国王原本晴朗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国王微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治理下的国家,也会发生平民暴动了?”
诺亚急忙将话接了过来,继续说道:“奥尔登大人并非此意,这话还有后半句没说完。若不让平民生存下来,他们也容易受其他王国所吸引,而导致人口流失,这样我们王国的发展自然后继无力。虽说五大王国因异域的出现,停止了战争,但也都在暗中较着劲呢。”
国王听了诺亚的解释,点了点头,转头对斐波说道:“这么一说,倒确实应该先让贵族们各自拿出一些粮食来救济这个灾年。你去通知各个村镇附近的贵族,救济平民。”
斐波没想到国王突然变了心思,被这一番话打了个猝不及防。斐波面露难色,说道:“这次的事情,本就是贵族们遭了平民的毒手。怎么能让他们再拿出粮食,救济平民呢。”
国王坚持道:“这也是为了解决此事。若不安抚这些平民,怎么能查出那群劫匪?此等小事,你为何看似如此为难?”
诺亚帮衬着国王,说道:“以斐波大人和贵族们的关系,这简直是小事一桩,哪来的为难。”
斐波忙解释道:“这倒与为难无关,只是因为这次之事,贵族们全都表示不满,是肯定不会愿意救济的。”
诺亚察觉国王似有退却之意,便说道:“斐波大人,为何试都没试便回绝得如此果断。难不成,贵族们一早就料到此事,便嘱咐了斐波大人?又或者是给了斐波大人什么交待,让斐波大人可以擅自做主,倒能不以王国的利益优先了?”
斐波被诺亚的一番话惊得面部紧绷了起来,说道:“诺亚!你年纪轻轻,不要胡乱说话。”
国王听了诺亚的话,也有所察觉,脸上登时现出狐疑之色。
奥尔登察觉出斐波的变化,直接问道:“难道说你收受贵族贿赂的传言是真的?”
诺亚听到奥尔登将此事挑明,立刻看向国王。国王听到此话,眉毛瞬间皱成一团,说道:“竟然有此事?”
斐波的眼睛急切地扫视着房中三人的神色,说道:“这是谁说的,简直是污蔑!”
就在此时,议事大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门口走进一名士兵,汇报道:“报告国王陛下!王城附近有一名贵族正在发放粮食!所有聚集王城门前的平民都去领取粮食了。领到粮食的平民也都离开婪客城,回家去了。”
诺亚惊讶道:“什么?”
诺亚和奥尔登二人快步走下王城,直奔人头攒动的粮食发放处。从平民的对话中得知,来此处领取粮食的,并非只是聚集于王城大门的那些平民。很多平民都是婪客城的平民,但是这个贵族并不介意,统统发放了粮食。
诺亚和奥尔登在王城士兵的协助下,拨开人群,看到发放粮食的,正是拉赫•柴尔德。拉赫看到挤进人群的诺亚,自然地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奥尔登问诺亚:“你和他认识?”
诺亚敷衍地点了点头,说道:“啊,认识,他是柴尔德贵族的长子,名叫拉赫•柴尔德。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不如奥尔登大人先去忙。这里有我来解决就好。”奥尔登和诺亚告了别,就转身回了王城。
诺亚让巴伐洛也回到王城去等候信息,又命令一些王城士兵协助发放粮食后,将拉赫拉到了远处,问道:“你为何会到此发放粮食?”
拉赫自豪地扬起了头,双目迸射着坚定的目光,说道:“作为新贵族,就应该有一个高贵的灵魂。在国家遇到为难之时,应该鼎力相助。”
看着这个愣头小子的样子,实在是让诺亚觉得好气又好笑,一时之间竟被他弄得哑口无言。拉赫继续说道:“这回,你总该让我加入你了吧。”
诺亚道:“加入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拉赫道:“不知道,但是丝旺说我的想法能对你有帮助。”
“有帮助,哼,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冲动,但如果真是这样,丝旺怎么会让我和你见面?就算你继续拒绝我,我都会按照新贵族的方式做事,这也是丝旺所鼓励我的。她说只要我自己变成了新贵族,迟早会让你看到的。”
“说说新贵族。”
“我认为,一个王国之中,身份的贵贱意味着价值准则。以金钱获得贵族身份,也鼓励贵族更加贪婪。这是不对的,对于国家来说,这和鼓励强盗以暴力取胜没什么区别。贵族应该以道德为准则。荣誉、责任、勇气、自律,这些才是对国家有益的价值。只要拥有这些品质的人,哪怕是平民,也称得上是贵族。”
诺亚从没听过这样的言论,哪怕是自己的老师,也从没有如此颠覆性的想法。诺亚笑着说道:“你太天真了,如果真的想要实现你所说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
“拉赫在哪呢?”人群之外突然冒出一个蛮横的声音,惊得拉赫吐了一下舌头。
诺亚笑了笑,指着声音的方向说道:“就意味着这个。”
拉赫绕过人群走了出去,对正在找寻自己的柴尔德贵族鞠躬道:“父亲!我在这呢。”
柴尔德贵族怒气不减,骂道:“你这混蛋!竟然在这里浪费粮食!”
拉赫说道:“父亲!王国遭遇灾年,平民们吃不饱饭,连生存都得不到保障。帮助他们度过难关,怎么能算浪费粮食。”
柴尔德说道:“你以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省下更多的钱。没想到,反倒是你在这给我挥霍无度。”
“父亲,王国遇难,我们理应出手相助,救济平民也归属其中。”
“放屁!王国的税收,我们每年交的比其他贵族还多,恐怕所有平民加起来都不如我们家族的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交给王国解决就好,你以为王国是我们家的么?至于这群平民,全部都是下等人,岂有让我们救济的道理,这有悖承袭。”
拉赫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柴尔德贵族打断,柴尔德贵族道:“在一群平民面前争论成何体统,跟我回家。”说完,便带着身边的护卫转身离开了。拉赫无奈,也只好跟在后面离开了。
王城大门之外,已不再有抗议的平民聚集,诺亚便也返回了王城,刚走到房间门口,恰好遇到巴伐洛走了过来。巴伐洛抢先一步,握住了房门把手,替诺亚打开了门,并尾随诺亚走进了房间。
诺亚问道:“结果怎么样?”
巴伐洛道:“斐波巧舌如簧,国王也比较信赖他,随便解释了几句,也就不再追究了。”
“原本的计划,被那小子轻松给破解掉了。”
“那我去想办法传递消息给丝旺,让她看住了那小子。”
诺亚回味地摇了摇头,说道:“无妨,丝旺做的没错。我现在能体会到丝旺的意思了。”
“那这计划……”
“没事,还有其他办法。你先去忙吧。”
奥纳西斯庄园。
当晚,小木屋中气氛凝重,雪莉和游隼众人都不知道是何原因,奥纳西斯贵族突然晕倒在地。
雪莉说道:“该不会真的有人下毒吧?”
京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是奥纳西斯庄园守卫森严,要在这里下毒,很容易就被发现了。除非是假借某个参赛者之手,将毒下到食物之中,但又容易误伤其他夫人。我实在也有些想不通了。”
空说道:“那如果真是这样,那会不会陷害到我们的头上?”
京说道:“放心吧,我一直都在厨房把守,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到我们的厨房里动手脚。”
雪莉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说道:“那看来是不会和我们有关系了。”
小木屋的门突然被敲响,距离门口最近的芬里尔随口问了一句“谁啊?”,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塔斯管家,屋里的众人瞬间心里一紧,冒出不祥的预感。
芬里尔问道:“塔斯管家,这么晚来着,什么事?”
塔斯管家说道:“我是来通知各位,奥纳西斯大人已经醒了,现在已无大碍。”
京走上前来,说道:“那就太好了,查出奥纳西斯晕倒的原因了么?”
塔斯管家点了下头,说道:“嗯,是的,查出来了。是过敏导致的。”
京说道:“过敏?”
塔斯管家说道:“是的,我们查了所有的食物,终于在你们的食物里查出了导致奥纳西斯大人过敏的东西,绿蜜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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