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宽阔的双向车道纵贯津州市，像一口利剑将城区一分为二。每到无月的夜晚，光与影的鲜明对比就毫不掩饰。左侧灯火壮丽辉煌，右侧却漆黑沉默的像一个耄耋老人。
在那一片漆黑沉默中，有无数正在发生或酝酿中的邪恶。少女亦步亦趋跟在中年人身后，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无尽的虚空，在心里悄悄地说：“再见，妈妈。”
出了学校停车场，沿着操场径直往东，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半点灿烂的阳光都没有。柳深檠再次拨打萧云从的电话，三秒后通讯公司设定好的温柔女声从电话那头传出——萧云从又出任务了。柳深檠秀气的眉毛拧起又松开，此时她已快走到教学楼下了。
“那是谁啊，怎么坐在那里?””是三班的方书书吧……”“哎？”三个女孩子聚在一起一边朝上望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此时才是上早学的时候，女孩们的讨论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柳深檠也下意识仰头，忽见一双赤脚，身着校服的女孩很是虚弱的样子，坐在楼顶边沿，倚靠着多起出来装门那小屋的墙壁，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女孩表情。柳深檠眼皮直跳，毫不犹豫抬脚往教学楼跑，“小柳？”教导主任杨照雨从二楼探头叫她，似乎是疑惑她突然的紧张。柳深檠急忙往上指，“楼顶！楼顶！”杨照雨愣了一下，隐约听见楼顶两字，赶忙探出半个身体往上看，瞧见那双赤脚亦是大吃一惊，收回身体就往楼上跑。
柳深檠穿的职业套裙，好不容易跑出几米，就见楼顶的女孩向前一倾，直直朝楼下跌来。柳深檠蓦然抬手，想去接住她。垂直落下的女孩被万有引力吸引，迈不大脚步的柳深檠怎么赶得上。围观的几个学生发出尖叫，柳深檠只来得及喊一声“别看！”那下落的女孩就“砰”一声掉到了地上。杨照雨才踏上顶楼的楼梯就见女孩掉了下去，他冲到楼顶边沿时只抓住一片虚无。他往下看，女孩已经平静到躺在了地上，双手散放在身体两侧，弯曲的一条腿似乎还在微微颤动，鲜血从后脑散开，很快就漫延成不规则的一片，很像盛开的玫瑰。
霎那的窒息后是学生们的恐慌，胆小一点的女生尖叫着跌在地上，几个男生勉强搀扶着身边的女同学，每个人的脸都白刷刷的。柳深檠拼命控制自己发抖的手，不远处那具身体已经一动不动了，她深深呼吸几次，前边那个怯怯的女孩子呆呆地一动不动，她急忙上前将女孩拉到自己怀中安慰，保安和听到动静赶来的老师急急忙忙把现场的学生一个个或拉或哄地带走。“宋子言？”柳深檠试探着叫自己怀中女孩的名字，女孩仍旧呆楞楞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一般。
陆靖池赶到东澜中学的时候，已是刑侦队收尾工作的时候了。“那几个目击这事儿的老师在哪儿？”陆靖池才看见赵闻阑就开口发问。赵闻阑皱着眉头，“在那边的办公室里，韩清和大猫正在做笔录。目击的几个人都在了，只有个女老师陪着一个学生去医院了。”赵闻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会儿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陆靖池点点头，看了一眼还残留着的地面。“刚才老荀来电话，死者生前吸食过大量毒品。”赵闻阑有些叹息般摇头，“高中生沾染毒品可不是小事，教育局那边也很重视。”陆靖池抬头看了教学楼顶一会儿，赵闻阑知道他要上去在看一看，拿着资料就走了。陆靖池站在这五层高的教学楼顶往下看，偌大的学校空荡荡的，学生们临时放假回家了，除去几个目击此事的老师，就只有他们刑侦队的人了。
教学楼上没什么特别的，墙角处长了些青苔，除了死者落下那片有踩踏痕迹。其他地方的青苔都很完整。他刚从市局开会回来，现在还有些口渴，从那单独起出来的小门下楼时，陆靖池忽然停住了脚步，蹲下仔细看了最靠近门的那两节台阶，半晌后方才缓缓下楼。
杨照雨有些头痛，死掉的方书书是高二三班的，这届高二是他的“责任田”，出了事情他是首当其冲，他也不是烦恼将要到来的上级领导的“关心”,只是方书书是他姐姐领养的孩子，平日里与他不亲，却是他姐的心头肉，如今心头肉掉了，他姐怎么受得住打击。
“杨主任！“陆靖池瞧见杨照雨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叫了他一声，杨照雨停了步伐疑惑的望着他。”我叫陆靖池。”陆靖池出示了一下证件，杨照雨点头表明自己明白。“学校里上楼顶的门平时都是锁起来的吗？””当然。“”那钥匙放在什么地方？“”陆警官，这些问题刚才我已经回答过你的同事了。“杨照雨不耐烦地回答，陆靖池恍然大悟般，”当然。“他将路让开，又漫不经心问道，”那上楼顶的楼梯有人打扫吗？” 杨照雨顿了一下，“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后勤部。”说完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大步走开。陆靖池不在意他的态度，弹了弹自己手袖上的灰尘，踱进门与同事汇合。
柳深檠开车回学校，等红灯的时候瞧见萧云从终于回了她一条消息，“一切安好，檠檠勿念。”柳深檠放下心来，手指握住脖子上的护身符，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陆靖池在东澜高中的操场上溜达，一会儿拉着吊环左右摇晃，一会儿又跳起来掰着篮球筐上演空气灌篮。李娇娇无奈地靠在篮球架上，“陆队你休息会儿吧，闲不住似的。”陆靖池掰着篮筐做引体向上，“运动有助于思考，帮我数着啊。”做到第十个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一般，“对了，咱们一会儿见的那个女老师叫什么名字，教什么的，长的好看吗，单身吗？”李娇娇自然知道自家老大的德行，嘴上轻浮孟浪，其实就一纯情老处男。虽不理会他的玩笑，却也回答道，“听说也是豫州人，姓柳，叫柳深檠，那檠字不是很常见……”李娇娇话没说完就瞧见陆靖池手一抖险些从上面掉下来。“陆队你……”陆靖池转身就往球场外走，“我想起来局长找我还有点事儿，我让大熊来帮你。”李娇娇觉得莫名其妙，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回头，看他背影，颇有些黯然销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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