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伊始万象更新,这两三个月尽情享受着前半生天天梦想的好日子,不知为何,无端便生出“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的红楼意境。人家那是描写宝黛爱情,我只想表达无比轻松无比美好,尽官有所不妥,还是拿来一用。我觉得行,就行。
人一闲了,便雅俗一锅烩地煮日度月。从前形容一人闲极无聊,常说“看蚂蚁上树”。你知道,我现在就是这样,天天看蚂蚁在花园里爬,隔着落地玻璃看蚂蚁在台阶上爬,看它们奔波忙碌不休只为那点蚁食。蚁食包罗万象,可以是一颗米粒,一粒蛋糕渣,一丁丁肉沫,对我偶尔落在地上的猫粮也产生极大兴趣,无奈小小猫粮于它们而言太过巨大,每每就见三五只环绕一会,然后急急走开,待过一会再看时,已然召来千军万马,黑压压一片让人头皮发麻。
有次发现放在院子里用来拆快递的一把剪刀上也爬满了蚁类,想了一会明白了,前日随手拿这剪刀剪了几根火腿肠喂流浪猫,定是留点余渣余味,那点残余也够蚁蚁们过年了。从此便起了戒心,每每用剪刀划过火腿肠后,一定清洗干净,不给蚁蚁留机会。不是我狠心,实在是我也有底线啊。
老母亲种的豆角生了伢虫,密密麻麻的黑点逼的密集综合症患者没活路,更兼之蚁蚁们也来凑热闹。后被保洁大姐告知,伢虫爱豆角,蚂蚁爱伢虫,这是大自然的博爱环形链。这种爱我们无福消受,只能买来灭虫药一锅端。
说起蚂蚁,买了不知多少瓶喷剂,为安全起见,都选择草本的。孰料,它对人类够安全,对蚁蚁们也同样安全。我眼睁睁看着,蚁蚁们在喷剂的冲击下先是晕头转向,再后伏地蠕动抽搐,我稍加松口气后,它们就缓过劲来,继续奔波于天地间跟我叫板。
有时候想想小区的蚂蚁、虫子们也是冤枉,这本是荒郊野外,它们祖祖辈辈繁衍生息之处,它们才是理直气壮的原住民。本城跟所有城市一样,近郊已经开发至极限,只能向远郊下手。几年前人类瞄上了这块依山傍湖的处女地,三两年内就建了几个所谓的高尚别墅区,强行把虫蚁这些原住民圈在自己家中。人家不厌弃人类反客为主,人类却本末倒置嫌弃它们,到哪说理去!
想咱也是半辈子与方块字为武之人,刀笔吏是也,咱写得小女子散文,也写得职场八股文,咱编得月情简报,也编得大部头书籍,现在俱往矣,咱居然能拿蚂蚁做篇文章。咱这算不算好日子中的一股清流啊!
有时候也会回顾一下旧日高强度节奏,常奇怪自己是怎么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能没心没肺闲看蚂蚁上树,观蝴蝶撩花,听夏蝉嘶鸣,细嗅蔷薇且心无猛虎。偶尔也会自问一句:这最后的结局,真对得起一路走来的颠沛流离?
答案是,对得起,好日子就是用来浪费的。
曾经的颠沛流离,不过是为获今日闲看蚂蚁上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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