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文刀感觉体力回复了不少,心情也难得的舒畅,就下楼在小区的广场边上散散步,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恰好一个篮球朝他弹过来,一群年轻的小伙子穿着背心双手摁在膝盖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点燃,熊熊燃烧,整个人蠢蠢欲动,他脱掉外套加入他们。
半个多小时之后,球场边上多了一个气喘吁吁瘫坐在一旁的身影。文刀一只手胡乱地揉着另一只手扭到的大拇指,两条腿紧紧夹住面前的柱子,尽力控制住自己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小孩的打闹声,鸟叫,广场舞的舞曲传进他的耳朵,统统变成了三长一短的电流,“刺啦刺啦”地刺激着他的大脑,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起来。缓了好一阵,文刀终于可以脱离那个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柱子,艰难地打着旋站起来,捡起外套,连身上的土也顾不上打就回去了,他觉得这样实在是太狼狈了。
回到家里,文刀把衣服一脱扔了一地,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水开到了最大,水花淋在头上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大脑可以正常运转,开始做一些正经的打算。自从搬离武汉定居上海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衰老地十分明显,在连续工作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一旦从一件事切换到另一件事,就感觉十分吃力,他把这种未老先衰归咎于脑袋里的瘤。现在回到武汉,他入职在WP互联网公司,做起了市场部的BM,已经是业务部门的顶点,工作重心是拓展市场,相较于VP级别的职务,他可以省去不少管理的事物。他属于空降领导,虽然带领的团队都是新面孔,可这方面的工作对他来说还是轻车熟路的,公司现有的团队已经有了不少固定的甲方客户,项目执行驾轻就熟,不用他花费太多精力。他在融入团队之余,重心放在具体项目的优化和新项目的拓展。不过这部分工作并不着急,他也就有了不少空闲的时间,他打算关注自己身体的问题,不再用一种消极的心态去对抗不可逆的现实,决定调整作息,开始健身,注意饮食,健康生活。促使他做出这些决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才短短半小时多的运动,他就累到精疲力竭、丢盔卸甲、狼狈不堪,身体衰老的速度远超出他的想象;二是他发现自己这两天与小八岁的孟栖迟做爱过程中,身体总是被莫名其妙的疲惫感填满,需要休息很久才可以回复,切实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苍老。文刀十分看重两性互动的满意度,与早些年自己与女生的第一次性经历相比,全方面的衰减自己心知肚明,他被突如其来的焦虑紧紧攥在手心。
一般来说,人世界观的形成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但就普通人而言,从来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都没有观过世界,世界观也就一成不变。而那些人生遭遇巨变的人,他们的观念会发生剧烈的变化,文刀就是其中一员。过去他对待女性始终保持着内敛和克制,照当时的同学和朋友说,他太正经了,正经到浑身散发着一种凌然正气,其实真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不想别人觉得自己太过于猥琐。他当时认为这是完美的,无可指摘。可在发现自己长瘤和离婚之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以一个完美的方式结束,至少身体已经变得不再健康,他决定接受自身的不完美。他感觉新时代女性极具攻击性的欲望和自己身上的浑然正气格格不入,他之前用高于一般人的道德和风尚给自己画了个圈,认定自己只能在有限的区域活动,现在他选择改变,人,不承认自己的有限,尝试从未体验过的东西,就是改变。或许这并算是改变,而是擦去那个圈,摘下面具的释放。
接下来就是实际行动了,文刀在家附近找了一家平时人不多的健身房,3000一年包含几节私教课,教练是个心狠手辣的浪灭(比狠人多三点,还横),每次训练都把他搞得死去活来,一米八的大汉被教练捏在手里随意玩弄。从此,每天早晨早起晨跑之后回来,吃一些牛奶燕麦或者面包果汁,随后看看书,整理了一书柜名著,读有所感的时候就赶紧记下来,抓住稍纵即逝的灵感,同时也会继续在电脑上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从头到晚的梳理一遍记录下来,医生的叮嘱历历在目,他生怕自己有朝一日撒手人寰或者成了植物人,不能给这个可爱的世界留下一些他来过的痕迹。根据教练的推荐,他的午餐以高蛋白高维生素低热量的食物为主,做法清淡少油少盐。刚开始的几天难以接受这样的食谱,他连做梦都是蒸煮煎炸烤,酒肉穿肠过的景象,一周之后就适应了这种全新的口味。下午在电脑上处理一些公司的工作之后就会跑步去健身房,然后做一些力量训练。架不住教练的再三推荐,他又买了一张游泳卡,作为一个旱鸭子,初学游泳的体验就只有泳池的水不好喝,这种情况在他学会了狗刨之后才有了好转。晚上,趁着运动之后的自信和愉悦,他会慢慢步行到江边,看着江岸两边迥然不同的风光,他就会想到很多,往往是物是人非的惆怅多一些,过去他经常会陪钟毓在江滩走上一遭,有时候甚至是一夜暴走,到了上海,习惯没改只是次数变得少了,地方也换了,是沿着黄浦江的轮廓。钟毓是特别喜欢在水边闲逛的,那时候总会开心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大多数时候文刀会耐着性子陪她走完全程尽管自己并不喜欢走太多路,可也有时候觉得这么走来走去很烦人。可就在这会,他一个人走在长江靠近江汉关这边的绿道上,没来由地一阵心痛,风骤起,他把自己放空,像一个容器,灌满了自由的风。
改变自己是一件痛苦的事,意味着要走出之前的舒适圈,改变往往也意味着收获。这种肆意没有压力的生活总是过得十分轻快,快到让文刀觉得似乎没有真实存在过一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健硕挺拔了一些,他身体实实在在的变化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他这种把身体糟蹋到一塌糊涂的人,只要坚持认真锻炼一段时间就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段时间里文刀跟孟栖迟还保持着联系,不过因为孟栖迟接到了新的项目工作忙,俩人也没再见的机会,尽管知道她的外国小弟弟的关系十分松散,他也还是担心会被发现。一个阴沉沉的下午,他午睡起来,忽然觉得有点耐不住,之前紧紧攥住自己的焦虑感挥之不去甚至越发明显,他需要一个检验的机会,就给孟栖迟发了一条短信:最近忙完了么?有没有空来陪陪我?可这条短信石沉大海,一直等到晚上孟栖迟都没有回复他。他猛然间像是泄了气一般,心中充满了羞愧和自恼,他明明知道之前的关系是彼此在特定时间特定场合特定情绪下的礼物,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焦虑和寂寞向孟栖迟发出邀约,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是被压得太紧的弹簧,一旦被松开就会弹得很高,他对自己刚才的做法失望极了,想要再发一条短信跟孟栖迟解释一下,可不知道要说什么。睡了一觉之后,这种复杂的情绪才慢慢消退。从那之后起他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孟栖迟,也有自尊作祟的原因。实在难耐的时候,他就从网上找到曾经看过最喜欢的“学习资料”自行解决。有时候,片子里的情节并不能吸引他,总会想起年轻时候的事,再看看这副年久失修的身体,就多了那么一丝伤感,常常会在打开电脑的下一刻合上它,索然无味不知所措。
休整期结束,文刀正式回到公司开始工作,他本来以为,人啊一旦过了某个特定的年龄,生活就陷入了一种简单的重复,不会再有新的人物出现,新的故事发生,新的想法萌生,因为这一切都早已在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发生过了,都是陈年往事的重现和绵绵不绝的回声,甚至连悲欢都是相通的,所有的人物都已经露过面,可在介入部门新项目的时候,他经常会和运营部门频繁合作,他们设计部有一个名叫陆可染的女设计师引起了他的注意,并很快走进他的生活,改变了他过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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