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中,那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乡下的学生都住宿,条件特别差。印象最深的就是二十多个十六七的小伙子,挤在一个宿舍,俗称“大通铺”。
住大通铺也有好处。尤其到了冬天,千河川里的风,顺着河道一刮,那种冷让人刻骨铭心。下了晚自习,不到十点。我们住宿的一伙,下了教学楼,回到宿舍。有吃冷馍的,有喝水的,有闲谝的,大家热热闹闹,忙完以后,赶紧上床睡觉。因为人多,大家只能一个挨着一个,斜躺着睡。若是那个同学来得晚一点,就没他的睡觉的地方了,通常就是嬉皮笑脸给旁边的舍友说着好话,挤出一条缝,像木楔子一样挤进去。大冬天这样挤着睡,还不太冷,倒还暖和。
而到了夏季就没这么舒服了。天气转热,温度升高,这么多人挤在大通铺里,可有罪受的。先是热,六七月的太阳毒,一整天就把宿舍晒透了,一到晚上,热气全聚拢在宿舍里了。即使把窗户和门全打开,也是热的全无睡意。再者就是气味难闻,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千中,宿舍条件有限,再加上我们这些住宿生家境贫寒,卫生习惯差,所以一到天热,脚臭味、汗腥味、馍发霉味,各种各样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弥漫整个宿舍。好在我们谁也不嫌弃谁,三年生活下来,倒也快乐。
睡在大通铺里,没觉得有多苦,反而更多的是乐趣。宿舍有几个同学,买了煤油炉子(一种简易做饭工具,燃料是煤油),在宿舍做起了饭。做饭很简单,从学校开水房打来开水,倒在放在煤油炉子上的平底铝锅上,等水完全开了以后,把周末从家里带来的晾晒好的干面,放进开水锅里,煮熟以后,放好盐醋就可以开吃了。就这种简单的饭食,就已经很奢侈了。宿舍好多同学,吃惯了开水泡馍,为的是能节省点就节省点。用煤油炉子做饭的几位同学,大都很大方,往往煮一锅面,宿舍里的每一位都能享用上。往往这个时候,是我们住大通铺住宿生快乐的时光。我享用你的面条,我也不能吝啬呀,拿出家里老妈调制的辣子酱。各种各样好吃的,大家一股脑拿出来,好像是什么聚餐盛会一样热闹。
一到下晚自习,我们收拾完毕,睡在只能侧着身的大通铺上,等宿管老师查宿一完,我们就开始一天最开心的时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一天班上所发生的趣事,极具文学化地绘声绘色讲一番。往往一个人主讲,其他人添枝加叶,怎么生动就怎么来。有时候讲到兴处,以至于声音大作,惊动了宿管老师,宿管老师是个老头,拿着手电筒,手电光隔着玻璃照进大通铺,一阵乱照,气急败坏的捶打着门。这个时候,我们大气都不出,等宿管老头骂骂咧咧走远了,我们又热闹起来。
临放暑假时,学校外面的种的玉米出线了。一天晚自习下后,一位好吃的同学发出倡议,说是学校外面的玉米能煮着吃了。他一说,大家一呼百应。于是,他和另外一个同学趁着夜色,从操场一旁的矮墙翻了过去。过了许久,只见他俩一身鸡屎臭味,狼狈不堪,大家很好奇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问急了,他俩才吞吞吐吐告诉原因。他俩翻墙出去,玉米弄好以后,回来时,从另一处翻进来,没成想,意外发生了。碰巧他俩翻墙处堆积了一大堆鸡粪,当时,学校有个养鸡场,鸡粪就堆放在校墙里侧。他俩不偏不倚,从校墙翻过来,正好跳进鸡粪堆里。好在是粪堆不大,只把鞋和裤脚弄脏了。大家听他们这么一讲,哈哈大笑,直怪他们倒了鸡屎运。这成了我们高中生活的一大趣事,给我们住大通铺的贫寒学子带来些许快乐。
高三毕业前夕,一同学在千河意外捕捞了一些小鱼。班里一住宿女生,自告奋勇,用自己的厨艺,在煤油炉子上,炸了一锅美味。然后我们班住宿男女生,坐在大通铺上,围成一圈,美美地解了一下馋。我们这些贫寒子弟围坐在大通铺,吃个冷馍,就着油炸的小鱼,这个画面成为我们记忆里的经典!
住在大通铺的高中三年,我们这些从全县各乡镇聚在一起的贫寒子弟,经历苦读的艰难岁月,见证了物质贫穷但精神富有的青春。住大通铺的日子,二十多年后,却成为我们享用不尽的财富!
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这些不再年轻的人,应该感谢睡大通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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