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
《文学回忆录》还没看,先看了补遗。感慨:真大师也!
———————————————以下摘录————————————————
凡问答,采访,不能太老实。要弄清对方意图。
这么一段序中之序,说老实话:搭架子。搭给人家看。懂事的人知道,“来着不善”,不好对付。
要有学问的。
成名与成功很难兼得,通常是两回事,成名不一定成功,成功不就此成名。畅销书,也有确实可称成功的。如果并非成功,只是交了“适逢其会”的好运,那么,后来自有结果:一时成起来的大名,缩小了,没了。
畅销书标识着那个畅销范围的文化水准,一般都着眼于谁写了畅销书,其实问题不在作者而在读者。所以问题很大、很重,重大得好像没有问题似的。
答,是讲实话。平平实实讲。
最后几句,讲本质,敲钉子下去。
不是俏皮话,是真话——注意:凡是第一个问题,要用点力气。
第二问,我是不愿意回答的。但我答:“正在寻找中。”已经给面子了。够了——凡是文学家给你面子时,是他自己要面子。
一个人,受另一个人的影响,影响到了可以称为“最大”——这是病态的。至少是误解了那个影响他的人了。或者是受影响的那个,相当没出息。
受“影响”是分时期的,如果终身受一个人的“影响”——那是误解,至少是病态。
我想,所谓“志愿”,“第一志愿”,是早就有的,不是眼看有经费来了,“志愿”拔地而起。
我放了点火药了,但口气还是客气。。第四段很诚恳,第五段,弄点余波荡漾,有点像老太婆讲话——最后一段,骂他一下。
现在是中国人着急,要到瑞典人也着急的时候,来了,抛球成亲似的。。。。(但是,等到真的诺贝尔奖来了,在中国一定是冤案。抛球成亲,就是冤案),把诺贝尔骂进去了。乞丐做女婿。
西方对待自身的人文传统的真挚态度,项背相望(原意:指前后相顾),气脉连贯。。。凡是令我倾心的书,都分辨不清是我在理解它呢还是它在理解我。
他没有恶意,没有话问了,不含恶意的愚蠢。
以下句子,还是重复,要一刀刀切下去,像山西刀削面。鲁迅很懂这东西。
双倍感怀——各有各的弗洛伦萨。。。。但丁回不了弗洛伦萨,我也回不了中国。。。。既同情但丁,又自悲,物伤其类。
四十年来,中国文学进进退退反反复复。。据后来的状况看,即使半途不废,也许未必就能怎么样。试想,如果真有绝世才华,那么总能对付得了进退反复的厄运(别国就不乏这等颠扑不破的大器),环境、遭遇,当然是意外分外坎坷,而内心的枯萎,恐怕还是主因,“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就用不上了。用得上这句话的事中年一辈作家,可惜根底都逊于老辈。。。面对这些著作,笼统的感觉是:质薄、气邪,作者把读者看得很低,范围限得很小,其功急,其利近,其用心大欠良苦。。。事情就麻烦了,说来必须话长,使人不想短说。。。有受宠若惊者,有受惊若宠者,就是没有宠辱不惊者。。。。时下能看到的,是年轻人的“生命力”,以生命力代替才华,大致这样,大致都这样在以生命力代替才华。
“怎么会这样的呢”,自己这么一问,主题托出来,但马上又压下去:“品性怎么会贫困的呢?”长话不能短说(不愿跟这些人说)。
不要提什么当代的文学水准——“不用比,无从比”,脸一板。
毕加索说:我们这个时代缺乏的是热诚,塞尚感动我们的是他的热诚。
而且,“作家”是个“行业”?当“道德”由“职业”来规范时,还可能是道德?
。。。——姑置不论,姑妄就题论题
。。恐怕有着什么根本性的隐衷。
繁华不堪的大都会的纯然僻静处,窗户全开,爽朗的微风相继吹来,市声隐隐沸动,犹如深山松涛。。。电话响了,市陌生人拨错号码,断而复续的思绪,反而若有所悟。
。。无非安静一点的地方。。答这两个问题,都是摆姿态。
社会是个剧场,观众至少也在剧场里。。
现代人(现代社会)缺乏或丧失两种远景:历史远景,理想远景。
从而尝试判断,“现在”的失控,是否缘于“过去”的失落,必然导致“未来”的失败。
道理粗浅如此,唯其粗浅,就不能不曲折盘旋地呈现它。。。兀自调理一群岌岌可危的方块字,。。。书,大别之是两类,一类水手读,一类船长读。。。这种像是有了终究没有了的事,给人以希望。
你们以为高深,道理粗浅如此。皆以说出文学的本体性。我有功利目的,但却是“漫无实际的功利目的。”
写作是快乐的。如果你跳舞,画面很痛苦,那你的跳法、画法大有问题。
商品社会不受文化制约,便反过来制约文化。文化一旦称为商品,必然变质。古典、经典之作也会被弄得面目不清。。。然而当代工业社会文化,连一点内心自由和精神上的判断力也保持不住,整个世界沦为单向的维护既成秩序的肯定性文化,以法兰克福学派的目光来看,这是当代工业社会的极权性的普遍表现。。。反思中国文化命脉的延续和发展,只能期许于社会的多元架构的缔造。。“文化”一直在商品和政令的夹缝中喘息。
每闻轮船的汽笛悠然长鸣,镇上的人个个憧chong憬外省外市的繁华风光,而冷僻的古镇,虽也颇为富庶,颇能制造谣言和奇闻,毕竟百年孤寂,自生自灭。
茅盾当然不在乎此,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无非是落落寡合。。
由此可见一个古老的重镇,世谊宿亲,交错累叠,婚来姻去的范围,不外乎几大氏族,一呼百应,周旋固是顺遂,恐怕也就是因循积弱的原委了。
足见当年的文士们确凿曾经认真,曾经拼力活跃国一阵子。
知识是个底,小说是面上的事。
直到后来,才渐渐省知我的刚愎bi的原委——森严的家教中我折磨过整个童年少年,世俗的社交,能裕然进退合度,偏偏事面对文学前辈,我一味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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