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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四)

《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四)

作者: 铁甲骑兵 | 来源:发表于2021-03-14 12:06 被阅读0次

    《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四)

                第七章 乡土乡风乡情

            请接受赤子的心吧,奔腾的河流,雄伟的群山,温柔的月亮、淳朴的故乡……

            国家主席的感慨

            一九七九年六月十六日上,在县城通往高桥的公路上,奔驰着一辆面包车。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先念和陪同人员在车座上摇晃着。他们天南地北地闲说着。谈稻谷的收成,谈荒山造林。并对当年的花生会不会歉收也作了预测。所有这些谈论都是因为看到车窗外的景色,触景生情而引起来的。李先念嘴上议论这些事情,心里却象几只猫在乱抓一难受一一对家乡的生活曾经有过多少美好的设想。啊!然而,今天一一

            车到占店镇,李主席下了车,他要坚持步行回老家李家大屋。

            他走的是一条田间小道,这条小道叫李王氏小道,它的名字来源于李先念母亲的名字。当年,母亲踏着这条小路给在山上打游击的儿子送饭,从春到夏,从秋到冬……乡亲们说,没有一个人能象她一样在这小道上走这么多的路。

            李先念默默地走着,看着被踩得结结实实的小道,找寻母亲的足迹。

            李王氏小道……亲生母亲的田间小道……

            儿子在母亲的小道上走着。就是在这条路上,五十多年前,他常常天不亮匆匆去赶部队,晚上悄悄回家……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唤、一碟飘着桂花蜜的米酒和那闪闪的泪花……这就是母亲所表示出的一切。那时母亲总是问他:“累了吧,伢子?“临走时,乡亲们总是把从嘴里抠出来的谷米、盐巴装满他的粮袋。以后,他走远了,但故乡始终没有离开他。在反围剿的拼杀中,在西路军的征途上,在中原突围的血战里,在“文化革命”的漩涡中,故乡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头。他知道,在那些日子里,故乡每一个家庭都在战战兢兢地度日,母亲牵挂儿子,妻子盼望丈夫,姐妹思念兄弟,他们既为亲人的生命担心,同时也为亲人在这严峻的时刻能不能经受住考验而惴惴不安。

            这位昔日的小木匠,今天的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不知不觉走完了八里乡道来到村口,他放慢了脚步,往事的潮水在他心头奔腾,而这里就是他生命之河的源头。

            他走向村边的一块小田,对陪同人员说:“那是我种的田,走,去看看。”

            田里的中稻苗稀叶黄。一个后生正在田里除草。

            李先念问道:“这田怕是没晒过,也没下草木灰吧?”

            后生没抬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晒田,不下草木灰,把田都种板了,哪里收得上谷来?”李先念思素离开了田埂。

            “这好的田盘成这样,罪过哟!”李先念边走边说:“这田盘得过细,一年收十担谷是轻飘飘的事。那时,我交了田租,还落得五担谷呢!”

            他老大得不高兴。这块田曾给过他和他全家温饱。田里的每一寸土都浸透了他的汗水,当年,稻谷是穿过他的身子从地里长出来的。他一路抱怨着走进村子。

            在家门口,他停住了脚步。从屋里传来了说话声。他侧耳细听,想凭着声音分辨出人来,但却没办到。

            人们见他进屋,忙不迭地招呼,不一会儿,全村的人都来了。老人们坐在屋里。屋外是一些后生和细伢子们。

            李先看着这些人,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这就是五十年前,一起淘气的小耍伴们?这就是那些往山洞里给他送饭的大嫂子、小娘妇们?是的,毫无疑问,这是他们,他最亲的亲人们!现在,他们围坐他身边,还象当年打听战况一样,问个没完。

            “先念,听说北京挖出了皇帝的金库,把“四人帮”搞的损失全抵消了还有多的,可有这事?”

            “见他妈的八辈子的鬼哟!真是哄死人不犯法!”

            “听说安徽乡里把田分了,都搞发富了呢。”

            “你们也分啊,哪个不让你们分呢?”

            “你上头不发话,下头心悬着哩。”

            “你把那个心宽宽地放到肚子里去,该分就分了拉倒。”

            “先念,中时到我屋吃鸡去。”

            “你那个鸡留给鬼吃去!六三年在你屋里喝了一碗茶,你硬是敲了我一台拖拉机,你是要捉我放血啊!”

            “先念,分田这话可做数?”

            “要是我扯白,你就到中南海门口去丢我的人,就说我话不如屁!”

            “你几时再回呢?”

            “你们不撤那个纪念馆,我是不回屋的。你们是咒我死哟,死人才搞这个名堂哟!你们把心事生到发家上,把乡里搞发富了,我就引几个外国佬回来看看,你们脸上有光,我李先念也有光啰!”

            李先念说着走到屋外,兴致勃地和乡们合了个影。

            他告别了乡亲们,心旷神怡地走在归途上,清风送爽,一曲山歌从远处隐隐约约地飘来。山歌打着顫,在晴空中回荡。节奏明朗,抑扬婉转,朴实无华中洋溢着奔放激越之情。

            “麻窝草鞋亲手编哟,送给我哥红军穿哟……”李先念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起来。

            路经陈家田时,他在一个放牛娃跟前停了下来。他也是放牛娃出身,他至今还对老牛有着特殊的喜爱。他抚模着粗壮的牛脖子,问放牛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春阳。”

            “姓呢?”

            “陈。”

            “你爸叫什么?”

            春阳窘住了,他从来还没有叫过他爸爸的名字。

            “把你爸爸的名字写到地上吧。”李先念随手拣了一枝细柴,递给春阳。

            “我没念书,写不到。”春阳不好意思地倒着两只光脚。

            李光念抚摸着春阳的头,叹了一口气。春阳那黑油油的脊背,光着的脚板,还有脚下的花狗,都使他想起自己的童年。

            “走,到你家瞄瞄去。”

            他把孩子抱到牛背上,牵着半,走进了村子。

            李先念走进了春阳家的茅屋,春阳的妈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大小、胖瘦不均的孩子。

            李先念坐下来问道:“当家的,日子过得么样啊?”

            “过日子嘛,一时一个样。”孩子的母亲随口答道,她看着眼前这个干部打扮的老人,听着他那一口地道的乡音,认定这是个过路的地县干部。

            “那你眼下处在哪一时呢?”

            “不好不坏,一样一半,凑合。”

            李先念站了起来,环视着昏暗的农舍:门扇已是千疮百孔,墙边摆着一个条柜,经过烟熏火燎,颜色的黑黝黝的,紧挨着条柜搁了张竹笆床。

            母亲从床上一堆破烂中抱起一个哇哇哭闹的婴孩,把她干瘪的乳房塞进婴儿嘴里。婴儿紧咬住乳头贪婪地吸起来,吸得母亲一阵哆嗦。母亲忍住痛,把周身血汗化成的一滴滴乳汁,浇灌了这柔弱的幼芽。

            李先念也是这样开始他的生命的,他和这婴孩一样,贪婪地寻觅过母亲的乳汁。如今,他站在这位贫困的母亲面前,又高兴,又惋惜,甚至还有点惭愧。

            屋里阴暗潮湿,尽管是大白天,客人也要不时驱赶着蚊子,孩子的母亲拿出一把艾蒿,想点着熏熏。

            李先念忙摆了摆手说:“算啦,细伢子怕烟,熏不得。你还是给娃娃擦擦汗吧,身上有汗,蚊虫要叮呢!”

            孩子的母亲感激这个老人的细心周到,她用湿毛巾给孩子擦身子。李先念拿起条柜上的竹筒,把竹筒里的细木屑撒在婴儿身上。他知道,这是土制的爽身粉。做母亲的要把锯末细细揉碎。再过几遍筛子才能做成,唉!一个人活在世上,该有多少事要做啊!

            孩子安静了。李先念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用低得刚能听到的声音对母亲说:“莫把鸡蛋都卖了,你还要奶细伢子,不吃不行啊!再有,孩子大了要送他去念书才好……”

            孩子的母亲顺从地点点头,她感到这个善良的老人此刻正心烦意乱……

            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一日下午,李主席在中南海的家里,接待了来自家乡的县委副书记耿协南。

            李主席详细地询问了家乡的情况,并对红安的建设提了五条建议。当谈到家乡的教育情况时,他问道:陈家田那个放牛娃念书没有?”

            当耿协南同志告诉他,红安已成为无盲县时,李主席感慨道:

            “早年时,咱山里人要是连有几个丰年,肚子里见了油水,就要搞名堂了,什么烧香修庙,修坟积德,现时不兴这些了,可现时有现时的善事。下点本钱,把学堂办好,就是给后代积了大德。看这社会潮流,不多喝几瓶墨水,将来怕是连饭都不会吃呢……”

            此帅、此心、此情

            一九五五年一个细雨濛濛的春日,徐向前元卿从北戴河回到北京。一下火车,秘书就告诉他:程训宣的母亲从红安到了北京,住在程启光同志家里。

            程训宜是红安县程维德村人,她是一九二九年底和徐向前结婚的。婚后,带着自已的四个兄弟,跟随丈夫参加了红军。一九三二年,正当徐向前在前线指挥作战时,张国焘却在后方把程训宜抓了起来,逼她承认徐前是改组派,程训宜至死不出卖自己的丈夫,张国焘得不到口供,竟把这位忠诚的女战士杀害了。徐向前闻讯后,悲愤地质问:“为什么把我老婆抓去杀了,她有什么罪过?!”得到的回答竟是:“没什么罪过,抓她就是为了搞你的材料嘛!”

            几十年来,徐帅一往情深怀念着程训宜,并为自己当年无保护她而抱恨终生。

            解放后,徐帅一直没有把程训宜牺牲的消息告诉老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老人来了,找女儿来了……

            “先看看老人去。”徐帅上了汽车,汽驶出了前门站。

            徐帅急于见到老妈妈,但又伯见到她。她的三个儿子都牺牲了,女儿就是她的唯一希望。她等了二十六年,二十六年孤独而漫长的等待,她指望女儿还活着,从不肯断绝了希望。徐向前不知道该怎样把这噩耗告诉这孤苦零仃、望眼欲穿的老妈奶。她经受了那么多苦难,她还承受得了这次打击吗?徐帅越想乱,各种思路盘根错节,绵亘展开,不知伸到何处。他起初想的是东,结果却想到了西。这位刚毅果决的元帅,一时竟没了主意。他感到一阵闷热,随手摇下了车窗,细雨随风飘洒在他身上,象万枚尖针刺着他的心。

            徐帅走进了程启光的家门,一家人正在吃饭。他一眼就认出了穿着粗布褂子的母亲。母亲没有惊呼,也没有哭。她安详地走过来,拉着女婿的手,让他坐到饭桌旁,然后小声说:

            “向前,先吃饭吧。”

            接着,母亲打开橱柜,拿出一罐米酒,直到她倒酒时,徐向前才看出她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您可别哭,妈妈!”徐向前求她。

            “不哭,孩子,妈都没泪了……哭干啦……”

            徐帅看着母亲的满头白发,感到一阵酸楚。他有多少话要对这个老妈妈说啊!有多少事要向她倾诉、解释、恳求啊!他多么想扑到她怀里,祈求宽忽他没有保住她的女儿,并且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直到两个人的眼泪都哭干……!可现在,当这个慈祥的母亲坐在他面前,他却呆了似的,说不出,喊不出,哭不出……

            母亲似乎看出了女婿的心思,她紧挨着徐向前坐下,把米酒递到他手里。

            米酒的清香使徐向前头晕目昡。他又象当年从战场上回到家里。母亲放下碗筷,把手放在桌子上,专心地等待女婿把饭吃完。

            徐向前心里明白,这是母亲的习惯。在那艰苦的岁月里,她总是等孩子们吃饱,自已再吃几口剩饭。她常常挨饿,她本来饭量就不大,却很少吃饱过。她穿的是打满补的粗衣旧衫,她只盼着来年发富了,给自己扯上一件细布褂子。然而,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她的愿望却逐年地朝后延宕。

            忍耐,期待,终生都在忍耐和期待,一切苦难和贫困她都逆来顺受,就象应得的一样。将近三十年了,她都在期待女儿归来,都在盼望着……可是她盼到的却是什么呢……徐向前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相遇了。他竭力想顶住母亲那探询的目光,但顶不住,把视线移开了。突然,徐向前十分惊讶地意识到:他不应当,也不需要去扑灭母亲赖以生存的最后希望。应该让她相信女儿还活着。不能说实话,因为实话会把母亲压得粉碎。

      “向前,训宜到哪里去了?”母亲终于忍不住问了。

            “噢,训宜在陕西学习,伯一时回不来!您老就在北京住下,我来服侍您。”徐向前说得很不自然。

            “训宜还在?活着就好!”母亲笑了,泪水却在往外涌。她定了定神,忙碌了起来,在房间里跑得团团转。她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竹背篓,把出门用的物品装了进去。

            “妈,您要干什么?”徐帅吃惊地问道。

            “给我打张票,我到训宜那儿去!”

            “您这么性急,”徐向前慌了神,“训宜功课忙,又要考试,您说去就去,她也没个准备……”

            “我等了她二十多年,真巴不得一下子见到她。”母亲悲切地说,一边用央求的眼光望着女婿:“那你说,该怎么办?”

            “您老要是等不得,我就打电报让训宜退学回来。”

            “向前,别打……母亲觉得不好意思了“你是做大事的人。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当一个人真正地在等待时,她就会相信所希望的事。母亲自从知道女儿的下落后,心里就踏实了,好象年轻了许多。她回到了红安,心里充满了同女儿见面的期放和欢乐。

            然而,为了使母亲得到晚年的幸福,徐帅却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对于这个磊落一生的元帅来说,过这种双重生活是很不容易的。他必须记住他对母亲说过的每一件事,以免失言。他不仅要及时给母亲捎去女儿的问候,还要兴高采烈地和老人一起为女儿过生日。而这些让老人眉开眼笑的问候,每次都引起徐帅对亡妻的哀思,使他心如刀绞。为了摆脱老人的“追踪”,徐帅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给程训宜“调动工作”。从陕西“调”到青海,又从青海“调”到新疆,最后一直“调”到了苏联。“苏联不是修了吗?她还不回来干什么?”老人担心地问道。“哪个晓得呢,怕是有事吧。”徐帅只好和老人一起叹息一番。直至老人反过来安慰他、劝解他才作罢。

            尽管见不到女儿,母亲却不再感到孤独了,透过女婿的关怀,她感到了女儿的体贴,在自己身边感觉到亲人的存在。

            在徐帅细心照料下,老人安度晚年,活了九十六岁。

            临终前,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徐帅给她剥开了桔子,她脸上泛出微笑,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泪水。她拉徐帅的手,缓缓地说:“向前,你是个好心人,训宜跟着你,我死也放心了。”

            他与故乡同在

            一九六二年十月九日,年近八旬的董必武主席偕夫人回到红安。

            大病初愈的董老、一踏上故乡的土地,就活了起来。看亲、访友、作客、谈天。大碗的米酒,放声的说笑。在这里,他不是国家领导人,只是一个归来的游子,人们和他称兄道弟,叙旧忆往,直到深更半夜。在秘书和夫人何莲芝的再三催促下,董老才回到卧室入睡。

            凌晨,何莲芝一觉醒来,发现董老不在屋内。她找到平台上。看见董老正伫立在这里,对着远方的群山沉思。

            早晨来临了,它沿着远方的山谷,越过迂回隐蔽的羊肠小道,向者他们走来。一个白天的诞生千百年来一直是神圣的,这一次也仍旧是圣洁庄严!董老注视着远方,心潮起伏。他在倾听着,倾听着大自然那赤子般纯洁心灵的搏动。

            我们祖先的神圣土地,我们父辈和儿辈的神圣土地啊!每当一个人投入故乡的怀抱时,该怎么表达出攫住他心灵的那种激荡的感情呢!……那清新的寒意,那静谧中沉睡的山岗,还有那悲哀、激奋、那对永葆青春的山河的倾慕,以及对它的美的顶礼膜拜,永运忠诚的愿望,该怎样表达呢……

            时间在前进。东方,山岗起伏的脊峰上泛出一片玫瑰色,山谷的上空飘荡着轻薄,透明的晨雾。突然,董老以极其低微的声音告诉何莲芝:

            “儿时,不晓得为什么事我总觉得,喏,在那儿,在山顶上有一个仙境,在这仙境上有个奇妙的湾子,在那地方,人快活得象神仙。”

            当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有点颤抖。何莲芝深信,她那向来决不会出差错的丈夫,这回一定是失掉神智了。

            回到屋里,董老对何莲芝讲着自己的童年时代,讲着那时候所有的一切,和今天相比,该有多少不同。那时候,河和塘都深些,鱼也大些,味道也美些。山上的蘑菇呢,多得采都采不完!而树林也密些!草呢,密得钻也钻不去!可如今呢,这也叫草吗?那时候,山要高一些,河要宽一些,霜露呀,大水呀,还有沟沟渠渠坑坑洼洼,常年不消。可如今呢,一转眼就干掉了,啥也没有了……还有那些秧鸡。从前,它们一叫就是一整夜。可如今呢?说叫不叫的,就象马上要咽气似的……”

            的的确确,两只在草丛你唱我和的秧鸡,这时也静了下来,象是听到了董老正在说着它们的命运似的。

            “简直是梦话,你准是老昏啦!”何莲芝不由分辩地说。

            “我说的是正经话,”董老一板一眼地说道。

            董老的记忆准确吗?是不是有什么偏差呢?

            不是的。董老是他自已时代的儿子,如果他有时也要去回忆起那难忘的童年,并且不免对童年寄以赞美之情的话,那么,他所犯的错误,只不过是每个有想象力的人,在回亿起孩提时代时,同样要犯的错误罢了。而且,只要人类存在一天,这种错误也将永远再犯。正是在童年的岁月中,在天真的眼睛里,展开了无穷广阔的天地,才在以后的岁月里,奏响了不朽的人生乐章。

            孩子的梦是最甜的,孩子的想象是最美的,孩子眼中的世界是最神奇的。它是一股欢快的清泉,它是一束温暖的光线,它是一座神奇的宫殿。它珍藏在我们敬爱的董老心中,孩子的故乡,永远是纯洁无瑕的。

            翌日,一辆轿车载着董老前往天台山。他要去看看童年的“仙境”。

            细雨濛濛的山路上,汽车转了一个弯,开始爬坡了。

            “停一停!”董老对司机说,“在这儿停一停。”他说着下了车,往回走去,迎上了一位挎着竹篮子,弯腰曲背的老婆婆。他搀扶着她,说了几句话,就把她请上了车。

            车内,董老与老妈妈拉开了家常。

            “太婆,请问高寿啊?”

            “八十挂零了。”

            “您老有福啊!是去看儿子,还是看孙子啊?”

            “看幺儿子。”

            “老幺有多大了?”

            “要是活到今日,也该有四十了……”

            “是红军烈士?”

            老妈妈点点头,叹道:“这儿时,我日里想他,夜里梦他,想得揪心了,就去给他烧纸,祭祭坟。唉,前世的报应噢!”

            老妈妈说着,揭开了竹篮上的盖布,篮子里放着鸡蛋、绿豆和一叠纸钱。

            看着这些祭品,陪同的县干部紧张了,当即批评道:“大娘,这搞不得呢!这可是封建残余啊!”

            老妈妈惊慌了,她默默地盖上竹篮子,不安地看着车内的人。

            一向和蔼的董老板起了脸,严肃地说:“我看缺乏礼貌也是封建残余,这个老人不也忍了嘛!”

            车内沉默了。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跳动着,老妈妈摇摇晃晃地打起了瞌睡。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董老见状忙摇上了车窗,轻声叮嘱司机:“开慢一点,稳一点。”

            汽车开到烈士陵园,缓缓地停下了。老妈妈该下车了。随员欲叫醒她,被董老阻止了。

            董老走下车来,轻轻地关上车门,对随行人员说“都下来晒晒太阳吧,证老妈妈睡一会儿,她太累了。”

            雨过天晴,风儿吹落了树上的雨滴,就象儿子在为慈母拂去脸上的泪珠。

            一位人民共和国的领导人,在这里守候一位历尽沧桑的老母亲。他站在山坡上,眼神忧疲惫,风衣的领子被风撩起,贴在脸上。

            在他身后的汽车内,老妈妈睡得正香,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了甜甜的笑纹。

            她象谁?她让董老想到了什么?

            母亲!那个也是穿着一样的粗布掛子,也是一样干瘦的母亲。正是母亲把他董必武一下子带到了大千世界上,给他送来了兄弟姐妹,田园村含,飞鸟游鱼,草木鲜果;正是这些瘦小的母亲,养育出了一代巨人,给了他们山的巍峨,海的辽阔,雪的雅洁,风的吟哦。一切的一切都是母亲的赐予!应该热爱母亲,体恤她,报答她的恩赐。

            在红安县的董必武纪念馆筹备处,我们听到了董必武主席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床前录音。

            在沉重的呼吸和喘息声中,传出了董老冥冥中的絮语:“……红安……家…家乡好……”

            多么深沉的爱,多么纯洁的赤子之心!

            家乡好啊,家乡亲!他是家乡的儿子,家乡给了他善良、高尚的品格,给了他博大丰富的胸怀。他是幸福的,因为他诞生在这片土地上,因为他痛饮过这里明净的山泉,因为他赤脚踩过山坡上带着露珠的草地,因为他在茅屋里听过农夫的故事和神奇的传说,因为他在家乡的怀抱里见到了奔腾涌荡的朝霞。他是幸福的,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融化在故乡的山山水水,他永远与故乡同在。

                第八章 历史是一面镜子

            一九八四年九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巡视员约特夫人来到红安。这是三十五年来第一次到这里考察教育的外国人。

            县外办按照惯例领着客人一路参观,烈士陵园、革命博物馆、苏维埃旧址、红军洞……然而,约特夫人对这些并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是出于礼节而急急忙忙地看完,又急急忙忙地离开。她是一个教育学家,她感兴趣的是这里的教育成果:一九八四年红安县高考升学率在湖北省名列前茅,有四百七十名学生考入了大专院校。在县一中,她看到,这里的学条件并不优越,然而,在这二流师资,三流设备的学校里,却培养出了第一流的学生!她无法解释其中的奥秘,她要再看一看,想一想……

            “请问,这一路有学校吗?”在去往七里坪的路上,约特夫人问道。

            “有,当然有!”主人介绍道,仅最近三年,全县就集资四百万元办学,我们马上就要路过脚儿寺中学,要下车看看吗?”

            十分钟后,约特夫人坐在了中学的教室里。

            课堂上,学生们正在上历史课,讲课人是来自武汉的王辉发将军。他有一副农民的脸,跟他的学识,他的军人气质结合在一起,加上他地地道道的乡音,使他具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这是历史的捍卫者在纵论历史。他简单明了地讲着红安的战斗历史,讲着在这块土地上流血牺牲的英雄们,讲着今天拼搏的意义。他把青年们的想象带到了五十年前,带到了未来的世纪。

      教室里拥挤不堪,连窗外都站满了人。约特夫人看着这些聚神会神的学生,看着他们一张张激动的脸,她猛然间悟到了,她悟到了在这些带着冷饭团子,穿着补钉衣服,拼命攻读的学生身上,积聚着世代相传的坚毅精神,他们象老一辈一样,急切地期望改变自己和家乡的地位。他们以超人的顽强学出了一流的成绩,他们是强种的后代,是真正的强种!

            讲台上,将军正在讲述着山村的历史,讲述着学生们家族的历史。

            人是需要知道自己历史的,历史,这是一门料学,它阐述生活是通过一些什么样的道路从开天辟地一直发展到今天的,那么,生活又是什么呢?生活,就是人们,是外面下着的雨,就是那田里生长的稻谷,就是这两层楼的学校,就是这些村庄,还有那山上的太阳观。不仅伟大的共和国有自已的历史,甚至每个生物,甚至非生物,都有自己的历史。谁知道呢?说不定,一把被丢在你家屋后的破柴刀。倒是一九二七年黄麻起义的物证,在它的经历中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刻,那时,它并不是用来砍柴的,而是被高举在起义者头顶之上,为求得真理和温饱而战斗的。也许,就在你家屋子前面,那扇用来清除鞋上泥土的旧磨盘,你的老外婆曾用它在艰苦岁月里磨过葛藤粉,如果没有那些葛藤,如果没有那扇磨盘的话,还不知道,你是否会出现在世上,是否会坐在课桌旁。

            人必须知道自己的历史,因为人是历史这根永无止境的链条上的一个环节。生活就是顺着这根链条,向前延伸。

            历史一一不仅是从地里发掘出来的兵马俑、佛像和青铜器。历史,也包括昨天进入太空的卫星,也包括正在生长的庄稼,也包括今天在红安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兰大奶的来亨鸡下了八个蛋,还有县中一个叫王长贵的同学考上了科技大一一这一切都是历史。就连江腾蛟的外孙喊出了第一声妈妈,同样也属于历史。

            历史,将使这块不平凡的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使那些胜利、艰难、困苦的岁月、奋发的热情、自愿和非自愿的克制、严寒和酷暑所留下的痕迹,以及伴随着伟大创业者们足迹的那些错误、缺点和他们建立的宏伟功业,全部呈现在人们面前。

            历史告诉人们:从这里走出的两百多个将军,他们是飘飞于大千世界的一片片绿叶,但和红安这株生命之树,却永远根茎相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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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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