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现实与世界
陆远醒了。他大口地喘气，心脏揪着地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尽管不适，他还是侧起身子用手肘支撑，然后伸出左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机。
时间1点30分，正值凌晨；2016年5月23日，一切依旧。
一个梦而已，陆远在心里说，随后又仰面倒下。
凌晨的风自窗口吹来，凉得透彻，陆远却再也睡不着。世界，坐标轴一样的世界，未来与过去，一又三分之一天，实体、虚拟，这个梦太奇特，有太多不能理解的地方，那个看不见的人是谁？我到底以怎样的形态存在？为何又要我立刻回来？问题太多太多，陆远不停地回味，辗转难眠。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溜走。早上七点钟，闹铃响起。陆远已经忘记了自己何时睡着，他不想起床，短暂的休息让他极度疲倦，可他不得不起床，今天是工作日。洗脸、刷牙、打理穿着，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陆远走出了小区。
七点钟的马路已是人潮涌动，来往行人神色匆匆，他们大都穿着整齐，衬衣长裤是标配，有的提着包，有的夹着文件；街对面的几家面食店坐满了人，这个当口的生意很好，其他的店铺还未开张；小区门口附近也停了几辆卖早点的流动推车，每个摊前围满了人，小贩忙碌而开心。
温暖的阳光从公寓之间的缝隙里偷偷钻了出来，新一天的生活慢慢开启。
虽然没有休息好，但陆远的心情很好，晨辉十足惬意，回想起昨晚奇怪的梦境他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
而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传来：“包子馒头，各有所爱——玉米香馍，嘴中留香——豆浆油条，天生冤家咯喂——”
是张师傅。张师傅很矮，面庞浑圆不油腻，手臂粗厚而黝黑，他的身材发福，把白色的围裙撑得无皱，但他却穿得干净，摊桌也很整洁，在一群小贩中很是出众，更重要的是他的叫卖风趣幽默。张师傅在这里卖了半年的早餐，摊位前的生意从不断绝。
等了五六分钟，前面的人才渐渐散去。
“小哥，要点什么？”张师傅不紧不慢地问道，顺便用夹子把刚收的钱整理了下。
陆远口中无味，想吃点有味道的食物，又担心气味久聚不散。每次坐地铁都有这样的人，在一旁吃着包子、夹馍之类的食物，完全不顾周围人的体会。
“玉米馒头，粗粮养身，精壮小伙必备的早点~”张师傅放佛瞧透了陆远的心思，推荐道。
陆远微笑着说：“那就这个吧，再来杯豆浆。”
“好勒。”张师傅回应，然后揭开了蒸笼。一股热气突突地冒出来，又在陆远的眼镜面凝结，成了雾气。玉米馒头静静的躺在笼子里，颜色如今早金黄的太阳。
“来，你的玉米馒头，两个金黄，味道真好，豆浆一杯，少了油条。”张师傅嘴巴真利落！
“你这人的嘴还挺贼的呀。”旁边的大妈揶揄道。
张师傅无暇顾及，边拿豆浆边说：“嘴巴不贼，只是话多，大家看我出丑，心中乐一乐，我便知足了。”
陆远没有理会，取了食物，把钱放到盒子里，顺便朝张师傅道了声谢。
“不用，不用，客气了。”张师傅看着陆远不停地说，脸上带着微笑。
微笑是最廉价的美容方式，让最朴素的人也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让人自然温暖。
可生活还得继续，陆远坐上了同样线路的公交，依旧挤着地铁12号线。此刻，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又在通勤工具上交汇，他们被裹挟着前进，过去被众人践踏踩过。时间如同一条固定的轴，睡觉、起床、吃饭、坐车、上班……庞大世界里的每一个渺小人类重复着每天的工作与生活，如果把每一分每一秒做的事情连起来，人类不过是在时间的曲线上不竭地奔跑。
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但好在今天不堵车，陆远赶到写字楼门口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他提了提包，埋头走了进去。
在电梯口，他碰见了同事陈程。
“早啊！”陈程率先打了招呼。
“早，今天路上不太堵。”陆远礼貌性地回应。
陈程打着哈欠，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冷笑道：“难怪！”
论资历，陈程算是公司的老员工，原本跟陆远一样在财务部做融资管理，眼看着要升任主管，没曾想因为陆远的到来而泡了汤。陆远工作踏实又富有活力，制定计划全面细致，对外交流洽谈游刃有余。陆远并未觊觎主管的职位，但陈程却起了嫉妒心理，背地使坏陷害陆远。后来被公司发现，人事部门只得将他调到闲职地方，陈程因此怀恨在心。
陆远站在一旁觉得尴尬，于是别过头看向电梯门旁边的盆栽以转移注意力。
陈程并没有放手，挑衅地说：“陆远，听说今天下午要公布裁员名单，你说说会不会有你？”
陆远仍旧看着盆栽，对陈程的挑衅视若无睹。
陈程见状十分恼怒：“现在老总和薛总监都被带走调查了，看还有谁能保你！”
的确。在陈程陷害陆远的时候，薛总监是第一个发现的，并及时上报处理。若是没了他，陆远半年前就被辞退了。但现在，公司税务出了问题，薛总监难辞其咎，公司里再没有谁能帮助到陆远了。但陆远并不担心，他平时工作本就认真，万不会轮到被辞退的境地。
电梯很快到了，陆远径直走了进去。陈程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上楼的打算。
“我要等王副总，你先去吧。”陈程挥起手，得意洋洋地说道。
陆远巴不得陈程不来，按下了内合键。
17、18楼都是公司的办公室，这里高度适中，视野宽阔，室内亮堂。可当陆远进来的时候，能明显感到风气不太对劲。距离上班到点还有10多分钟，办公室里却并没有多少人。对面桌的小李，收银小杜，加上两个新助理。而以往这个时候，财务部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陆远来到座位上，他看见对面桌的小李迅速地关了某招聘网页，并转过身体遮挡住。两人对笑算作打了招呼。“树倒猢狲散。”陆远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腔热血被无情浇灭，共进退共患难也不过是空头的口号。这年头，情怀抵不过现实。”
“下午裁员，这股风不知道会不会刮到财务部……”小李唉声叹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陆远用了一句俗语作答，接着说，“即便被裁，也把上午的工作做好吧。”
“哎——”小李说完又转了回去。
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了人，有的人前脚刚进，办公室梁柱上的钟表便开始鸣叫。
9点，工作的时间到了。
17楼的办公室有三个主要部门，人数较多，可大家并没有谈论工作，都在悄悄嘀咕今天的裁员计划，估摸谁会被踢出。如果说公司出的事故是砸向平静湖面的石头，石沉之后终会归于平静，那么这场裁员风波无疑让湖面波浪再起，闹得人心惶惶。工作认真的气定神闲；飘飘然的神色慌张；纵使平时表现不错，也难免有小人从中作祟，煽风点火，结果也会和大家的预想相去甚远。陆远不愿意做这无意义的谈论，他安下心来，打开电脑开始关注行业信息。
上午三个小时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午饭后有一个钟头的休息时间，兴许是睡眠不足，陆远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深夜的天空泛着城市的黄光，泰辰小区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昆虫喳喳的鸣叫。陆远站在7栋的楼下，整座公寓灯灭安宁，他抬起头看向7层，那是他租住的地方。
“你来了。”有人说道。
陆远转头环顾四周。并没有人。一股寒意从他的背脊根部直窜头顶。
“是我。”
是透明人的声音。只是不太清晰，有点低沉。
陆远只能朝前说话：“嗯，这么说我又来了？”
“是的，你来了。我们又见面了。”透明人回道。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陆远旋即转身。
“反应还挺快的嘛，就要有这种意识，不错的越界者！”透明人赞扬道。
陆远并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是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同样的梦境，同样的人，让人很难相信这不是真的。
沉默了片刻，透明人说：“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握住你吗？“
“大晚上的附近不会有人会发现你的。”
“嗯，不错！”透明人表示肯定，继续说，“上次真不好意思，推了你一掌，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
“没什么。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远找到了突破口，他有很多问题需要知道答案。
“是世界猎人，他突然出现。兴许是他们那边先发现了你的异动。”
“异动？”
“是的，下午的时候你对着‘自己’说话产生了异常动静，被猎人捕捉到。猎人的嗅探越来越准确，行动也越来越迅速了，要不是我常在附近，你难免一死。”
死亡！陆远心里一惊。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向透明人询问：“大白天的就能杀了我？”
“不仅杀了你，还会把世界引力范围内的每一个你都杀掉，除非你加入他们，一起为非作歹。”透明人语气沉重地说，“他们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会锁住你，将你拉出本体的引力范围，带到他们的地盘去。那时候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进入世界的本体加入他们的行列，要么正负七界的你都被除掉，彻底消失。”
这是真实的事情吗？如果是真的，简直太过恐怖。陆远难以理解，只得继续询问透明人：“那他们都做些什么事？”
“以维护世界稳定为借口，威逼利诱拉拢越界者，扩大自己的阵营，企图歼灭世界警察，控制世界和其他正负界。”透明人回答道。
目的纯粹而单一，像极了中东的恐怖分子。
“那你是？”
说完之后，陆远下意识地后退。
“我是不会害你的。”透明人正经地说，“我是世界警察，正义的一方。”
如此正义凛然，陆远稍稍放下心来，可仍然保持怀疑的态度。
停顿片刻，透明人说出了他的目的：“加入我们吧，越界者。”
怎么可能，陆远在心里说。但他嘴上却不能这么直白无礼，他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在做梦，这都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加入你们，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有自己的目标，我不属于这里。”陆远本来还想说，不想来还因为李菲儿，那个他心里一直想着的人，他舍不得，可他最终他没有说出口。
透明人只回了他三个字：“你会的。”随后转身离去。
陆远待在原地，想再问些什么，可是身体却在不停晃动。
他醒了，是小李推攘着叫他。“陆远，名单出来了，咱们去看看吧！”小李边推边说。
陆远揉了揉眼睛，起身之时还在回想刚刚的场景，一下没站稳，手一滑把桌上的茶杯打碎了。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小李解难。
陆远有点犯愁，对小李说：“走吧，等会再来收拾。”他也想知道结果，按照常理应该不会有他。
裁员名单张贴在18楼的人事部办公室的门口。陆远和小李来的时候前面已经围满了人。有的人看了之后，脸上抑制不住的微笑，公司虽然不景气，但至少还有份工作在；有的人则垂头丧气，恨不得立即消失；有的人脸上倒是一副解放的样子，不知是他们的名字在不在上面。
小李使着劲往里挤。陆远身高相对较高，踮起脚基本能看见名单，他顺着表向下浏览，在最后一栏财务部写着两个名字：陆远、李泽栋。
暗箭难防。
“真不知道代理副总和管人事的怎么做出这份名单的，真是太荒唐！”
“我就呵呵一笑，这样下去，公司早晚要完蛋。”
旁边的两位同事互相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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