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

我的爷爷是一个中医，行医数十载，直至头发花白，他也做风水先生，替人看期、算卦、看地，这两门手艺都是他年轻时找师父学来的。他曾说，做医生是为了积德，因为自己算命泄露了天机，恐怕老天爷罚他，于是行善积德，才能够长命。

为了达到他积德的目的，爷爷年轻时也做游医，常背着药箱，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给别人看病，且并不收钱，只做善事。在家时，爷爷也并不精于算账，常有病人赊账，他也不记，都是奶奶为了给家里谋生计才给他一笔一笔记下。爷爷赊出的账有多少呢？我并不清楚，只是听婶婶说，有一次她替爷爷催债，催了整一年才催完，那账目又烂又多，从此以后便决定再也不给爷爷催债了。但是爷爷仍旧不记账，以至于虽然村子里只爷爷一个医生，但我家还是十分贫困。

有一年我回老家过新年，初三的早上，一个七八十的老人家突然在中午的时候走进我家，问道：“是不是王医生家里啊？”我们正纳闷，老人家又说“我是来找王医生看病的。”于是我们把老人请进屋里坐，他才说，几年前他的兄弟得了病，是我爷爷治好的，他近日也得了些疑难杂症，先到城里医院去看了也没治好，情急之下想起曾有个医生医术高超，于是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来到这里，请我爷爷给他医治。

后来家里人来了重庆城里，爷爷也跟着来了。他住在书房里，整日戴着眼镜，窝在床上看书，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几乎不出来。我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书，于是有一次便去书房里，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一看，全是竖版的繁体字，纸张也十分硬，又发黄。爷爷瞧见，瞥了我一眼，又继续看他手里的书，嘴里说：“这是古书，树皮做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书，自然也不认识上面的字，只是觉得爷爷的确博学。他还曾托我给他在网上买过两本书，一本是《黄帝内经》，一本是关于心脑学的，名字略长，我记不大清了。我起初以为爷爷只看中医学古书之类的，没想到他也看现代医学相关的。

来了重庆之后自然也不做庄稼了，爷爷在家闲的没事做，奶奶就去给他找工作。起初在小区楼下的鑫斛药房里做坐诊医生，给病人看病。家里人都觉得这差事不错，离得近，也方便，但爷爷并不这么认为。每日早上九点半才慢慢悠悠地去上班，下午五点不到就自己跑回家来了。奶奶气得不行，说：“你这态度哪像上班的人！这么迟到早退，亏得老板不辞退你。”爷爷满不以为然，每日都念叨自己要回农村，城里不自由。后来他干脆把工作辞了，回老家避暑去了。

可是长期住在老家也不是办法，没有和他一起人住，他还是再次回了重庆。这次楼下鑫斛药房的老板不要他再去了，原因是他请假时间太久。于是奶奶又去给他找工作，在另一个离家不远的药房当坐诊医生，这次奶奶苦口婆心地劝他好好做，打发打发时间，也挣点生活费。可他似乎并不为生活的事情发愁，他对我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于是仍然我行我素，到了夏天就又辞职回去避暑。如此一来，周围的药房都不敢要他了。

终于，他得偿所愿，回到老家，过着从前赤脚医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