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的螺丝

文｜云浅浅

我很早就发现那个奶锅的玻璃锅盖有点毛病。

那是冬季的一天，我用奶锅煮牛奶。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直接喝常温奶。但也有些时候，比如那一天，外面的天阴沉着脸，刮着冷冷的北风，飘着濛濛的小雨，我坐着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雾霭浓重的天空，和对面灰白色楼顶上的一抹枯黄的植物。

这时，想煮点热牛奶的念头就出现了。让自己活动一下吧。我刚好有一个崭新漂亮的奶锅。微波炉可以正常工作。但既然有奶锅，本着物尽其用的态度，偶尔就得用它热一下牛奶。台面上有巧克力，我掰了半块进去，眼看着深咖啡色的巧克力逐渐融化，乳白黏稠的纯牛奶变成浅棕色的热可可。香气扑鼻。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我是真不喜欢固定电话的响声，它总是响得太急，让人没法慢悠悠地对待它。我急忙关了火，怕奶冷掉，又随手拿起锅盖将奶锅盖上。匆忙中，我发现锅盖直摇晃。我知道锅盖下面有颗小螺丝，提手是靠螺丝拧上的，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螺丝松动了。一会儿把它拧紧点。

接完电话，我用手指转动螺丝。只能转动几圈。不够紧，但不能再转动了，手指做不到。想要拧更紧一些，只能用螺丝刀。还要去储物柜里找工具箱。拧得不够紧，好像并不影响，还是能将就着用的。

过了不久，有一天，我发现螺丝竟然不见了，黑色的塑质提手倒是还在，躺在奶锅旁边。我仔细查看了水槽角落，厨柜与地面相交的地方，调料柜。找到后，我一定立刻拿螺丝刀将它拧好。没找到。这非常符合找小物件的规律：当你迫切需要它时，你总是找不到。很可能是在刷洗时，冲进了下水道。也有可能是掉到地上，被扫进垃圾桶扔了。它那么小，很难留意到的。总之，找不到了。

我知道可以去附近五金店配一个螺丝。我没有去。

我爸过来，我无意中跟他提了这事。后来，我爸再来，带了一个有着铁螺母的铁螺丝，倒装在锅盖上。螺栓大概有五厘米长，想要提锅盖，直接提螺栓就行了，锅在火上加热的时候，会非常烫手。我爸觉得将就着能用就行了。我没说什么，但心里想着：漂亮的奶锅算是完了。

我看到那根突兀如一根钉子般的螺栓，不再有使用它加热牛奶、做热可可的心情。

不久，我发现那根螺丝整个儿生锈了。我找来镙丝刀，想下掉它。为了拯救奶锅，我打算花一点儿时间，专门去五金店给它配个合适的螺丝和把手。但螺丝拧得太紧。镙栓和镙母又锈在了一起。无法拧下来。我不想再为它花费更多的精力。也许可以想办法弄好，但我已经失去了这个心情。漂亮的奶锅，这下子是真完了。它废了。

有时，在需要好好做事的那些日子，心里会出现怠惰的情绪。比如，可不可以不写作呢，休息一阵子也没关系吧。不去健身可不可以，身体状态好像还挺好的，就是休息一两个月也没关系吧。

想到漂亮奶锅上那颗松动的螺丝，我会告诉自己：不可以。

若是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允许螺丝任意松动，总有一些初开始你还挺在意的事情，最终会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