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认为:不管事先做了多少万全的准备,当人生旅途转折那一刻,你会发现陪你踏上新旅途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无论过了多少年,每次和人聊起时,自己独自面临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时,那种被迫到绝境,孤注一掷后随之而来的那种柔软奇妙感觉再度汹涌袭来……
那一天并不是预产期,还有3天,我清楚地记得。
疼,除了疼,没其他的感受。
一碗青菜面,吃了足足半个小时。面条刚进嘴,先吸口气,缓解完疼痛,再抓紧时间赶紧咀嚼咽下去。好几次还没咽下去,疼痛急不可待已经到达,只能将面条含在嘴里,用尽全力先去对抗疼痛。
几个回合下来,我的气力已殆尽,拼着一口气喊道:“医院,去!”精简至极。
到了医院,直接被安排进了待产室。
不进还好,进了则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家属不给进,东西不给送,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眼前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床是白色,天花板是白色,墙壁是白色,穿梭其间的医生和护士都是一身呆板的白大褂,连在耳边不断盘旋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也是白花花的,我第一次觉得白色真是一种空荡、无意义的色彩。
一个人,一张床,一种“被逼上梁山”的孤独和无助,却也迫出了深隐多年,孤注一掷的勇气。
痛加快了来临的节奏。痛到自觉无法容忍的时候,我就用手捶墙来对抗。痛一次,捶一下,捶到双手麻木,痛依然照常来临,狰狞的白在我眼前闪烁,我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我被推进了里层的产房,旁站了三四个助产士,身着蓝绿色短袖的工作服,让看闷了白色的我不由眼前一亮。
这种蓝绿色据说有安抚、镇定的功效。那一瞬间,我心里是舒坦了几秒钟。
我记得和我同时推进来的还有一个产妇,据说还是二胎。先是紧张地嘴里不断嘀咕着,接下来喊得惊天动地。
除了我身边的助产士,其他人都被她吸引过去了。
但不管是她的喊声,还是旁人的窃窃私语,或是助产士反复的大声叮咛“用力、呼、吸,别光使劲地喊”,这些声音似乎听上去很是遥远,只在我耳旁萦绕却迟疑着不进去。
疼痛压住了所有的思绪,我只能奋力伸手抓住飘荡在我耳旁的只言片语,隐约有“深呼吸”、“用力”等词,于是,深吸一口气,开始单调而重复的呼-吸-用力;呼-吸-用力……
做了好几个回合,却觉得全身的气力一直憋着,好像一个不断打气,快接近临界点的球。和我一起推进来的另一个产妇已喊得声嘶力竭,还在哑着嗓子哼叫着,如同按不了开关键的背景音乐。
在她的催化下,我胸腔里的气终于憋不住了……
随着一声石破惊天的大喊,孩子已然呱呱落地,我却恍然无感。直到助产士在旁惊叹:“这孩子,手大脚大”,我才迷糊地意识到——他/她已经出来了!
我伸长了脖子,却看不见他的脸。
助产士把他包扎好,轻轻放到我的双腿间。
我努力勾着脖子,还是看不见他,只听到旁人说,是个男孩。
我有点沮丧地缩回被子里。
隔着厚厚的棉被,我的腿突然不自在起来,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虽然他并没有动弹,但我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身体的热度通过层层棉被传递到我的腿上,眼前的白也渐渐不再狰狞,身体的疼痛似乎已停滞了,原先高高吊起的一颗心缓缓地坠下,谨慎地一停再停,慢了又慢,生怕惊醒了在床另一端正酣睡着的小精灵。
生命的传承和延续是一段奇妙的旅程,痛苦里孕育着生命,无助里迸发出奇迹,孤独里唯爱始终。
我凝结的双眉渐渐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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