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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烟过，知多少？
01
我们公司在东山公园的山脚，这边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一短排的沿着路边逶迤而立，从山脚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大约就20分钟的脚程。
这里也是酒吧街，是市内各家高档酒吧的集中地，只有我们公司是做业务的，堪堪的夹在这些高档会所的中间。
但各家酒吧的隔音实在做的好，我们公司在二楼与三楼，一楼就是有名的520酒吧，但那震天架响的音响硬是一点也没漏出来。所以并不影响我们晚上加班，和周边居民的生活。
公司大门向着东山，另一边却是临窗的，窗下是各酒吧的门口大长廊，再下去是南河。
南河的水不算深，政府沿着南河的两边修了护栏，装了七彩霓虹灯，每隔一段护栏又留了长长的石阶，让人们可以下到河边的亲水平台嬉水。随了流水又布置了天然的大石头，弄了些小桥流水的景致。
不下暴雨，河水不涨时，这边倒成了人们散步，游玩，跑步，跳广场舞的好去处，到了晚上，霓虹闪烁，歌舞升平，一派的欢乐详和！
不得不承认公司的办公的环境景色真是一流。工作累了，可以爬爬公园，走走绿道；也可以下到河边去走走，打打羽毛球什么的，我的文件柜里就总放着一副羽毛球拍。
我经常认为我在这上班，除了一半因为生计，另一半就是为了这优美的办公环境。
02
这边是南方，气候一向温暖湿润，大叶紫薇花从初夏的五月开始，经过了三伏，会一直开到微凉的十月甚至十一月。
公司门前靠山的道路不宽，刚够两辆车擦肩而过，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就种了一路这样的紫薇花，中间还夹了几棵高大的白玉兰，玉兰花开时，这一路的香气甚是好闻！
03
早上上班时间不赶紧的时候，过了南河的桥后，我就喜欢把车停在路边的广场，然后慢慢沿着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的紫薇花路慢慢走回公司，大约就十分钟的脚程。
我又喜雨，特别是微微飘小雨的时候，撑一把伞，看飞花落叶。把思绪放远，脑袋放空，“丢魂失魄”的慢慢沿着路边走。
用同事们的话形容就是：那人一大早又丢魂了！
别以为经常丢魂的人通常会大大咧咧，我就不是，相反，我还有着挺细腻的心！也极其胆小，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
我还是个不喜欢戴眼镜的近视眼，除了开车，必要的会议，其余时候能不戴我就不爱戴，所以在我的视觉里，世界朦胧又平淡。
这倒应了小时父亲给我算过的命，至今我还记得那算命纸上前一句叫：前生自如流水去，后面的忘了！
按爸的解释说，前半生都是平平淡淡的，后面却颇有波折。
这不是好卦，听起来就是没出息，后面还不顺！！我选择性忘记它。
但时至今日，也好像准了，的确人生平淡，以至于进公司快十年了，业务还是做的不咸不淡，不温不火，不上不下的！
关键是年纪也上来了，过了三十，上面的大姐二姐三哥早就儿女绕膝了，就剩了我在那干吊着，父母从最初的担心变成了忧虑，看着我每天背着个包风风火火的满城跑，又不敢太表露什么，暗地里干着急。
我为什么大龄未婚？
也没什么，其实就像那狗血剧情，我爱的那个人他娶了别人，现在那些爱我的人我又不爱！
这样就拖了下来，日复一日。
说句欠揍的话：在我，岁月好像只是用来蹉跎的！
04
之所以选择跑业务这行，主要是能经常到处跑，各行各业都会接触到，遇见不同的人与事，增长很多见闻，人成长的也快。
换句话说：就是喜欢自由，坐不住。
香港台有个叫做风生水起的节目，那位苏文峰苏大师就曾说，如果你的手掌合起来再自然放开伸直手指，如果食指与中指之间没贴在一起，有距离的，那么代表这个人的思想与行动都是喜欢自由的，不受束缚。
我就是这种！！
05
换了我们家大侄的话说的是：姑姑就是那城市通，江湖百晓生，城里什么旮旯地方都去过，什么事情都知道！
是的，干我们这一行，识的人多，知道的资讯也多，我也颇喜欢看书，留意事情，所以知道的就多一点。
这不，这天我又提前收到了风，我们公司要换老总！这其实也没什么，有些国家领导也是两年一换。
那天提早上班，路上遇见了住河对岸也喜欢散步上班的老梁总，老梁总在公司多年，为人和蔼可亲，骂人也骂不出样的那种，我们就一起在路边吃了个愉快的早餐。他亲口跟我说自己快要被调走了，语气一点都不伤感，反倒有点如释重负！
老梁总快到退休年龄，在一线拼搏多年，现在提前回分公司安稳的等退休，也是一件好事，我恭喜他！
“只是新来的老总是谁？”我小声问。
“听说是从一线城市调过来的，作风凌厉，这回我们这边陲小城的小小支公司，肯定得风起云涌，这事还没公布，你先保密。
再有，小昭你吖，别老开会就溜出去散步了，好自为之！”老梁亲切的警告我！”
“嗯嗯嗯嗯。”我把头点得鸡啄米似的。
06
公司的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不动声色的，但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还没等我把这秘密捂热，第三天老梁就突然不见人了。
那日早上紧急集合开会，市分公司的领导领着新上任的支总来了。
我一向喜欢坐会议厅靠门的角落，这是个方便开溜的好位置。
一行领导进门，我倒是先留意到那个新来的支总。哟，还挺年轻的，一头短发精神锐利，刀削斧劈的侧面，是那种高冷的类型。
以往见惯了前额发光，中间地中海，大腹便便的，突然见了这么一个人物，大家都不免正襟危坐起来！
个别女花痴眼睛都放光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不会傻到在这骨头眼上干出格的事，所以也安份守纪的坐着。
市分公司介绍说这是谭总，年龄35，高校毕业，在省公司已工作8年，年轻有为，现外调到我们支公司做支总。
那新总往前一步，微微躬身，语简意骇：大家好，以后合作愉快。
掌声中有不怕事的喊：谭总婚否？
“已婚，孩子8岁！”
“嗳。”我听到旁边那些个花痴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我笑：这很正常嘛！
07
晚上有接风的宴席，公司的主管骨干精英都要参加。
我是这样想的，新总来新总的事，我这一小组长，业务还是那样的要跑，自己该干嘛干嘛，也不必去凑那些奉承的热闹，反正少了我也没人发觉的。
所以下班的时候大家都赶忙去赴宴，营销部就剩下我一个人收拾好杂物，背了包与门卫阿伯道了别，慢吞吞的出门往路口的广场走！
五月，傍晚的温度不算高，还时有凉风吹送，风中夹着玉兰花香沁人心脾，让人愉悦！
路旁紫紫的大紫薇花一串串一簇簇的堆积在枝头，树不高，垂下的花簇触手可及，那些花瓣温润柔软，细腻欲滴，让人不忍用力。
我生物学的不好，老想不明白，花儿们这么美丽的颜色是怎么来的？？
花繁叶茂，衬着酒吧黄色的外墙，颇有古韵，看得我不觉又有点丢魂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就偏出了马路！竟然丝毫也没有察觉身后有车来！
等我醒悟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挡在了一辆黑得凌凌利利的车前，想必车主也等了好一会，半开的车窗内飘出了袅袅的烟雾，这可吓了我一大跳，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跳回路边。
自己理亏，只得赔笑，欠身说了句他也许听得见也许听不见的：不好意思！
那车也没有马上开走，隔着玻璃与未散的烟雾见那车主目光不明却波澜不惊的灭掉烟头才慢慢驱动车子，经过我身边时，还不忘用手指隔空点点我，我意会，是叫我以后小心点，但那架势！！
可等等，那人，怎地有点面熟？？
那轮廓，我在那见过？
这不是我们那新来的总吗？？
这算什么事？新官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我就挡了人家的道？？
08
幸好生活没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公司里的主管精英一茬茬，新来的谭总忙，也没注意到会议室的角落里有个曾经挡他道的人，这让我忐忑了两天后就心安理得了。
公司的制度，政策，方案正在大刀阔斧的改！比如会议的时间，新官上任后，会议一改以往的沉闷冗长，主题像谭总的短发一样，简短明了，简单扼要！
这倒合了我的心意，慢慢的觉得开早会也不再那么难忍，最近竟没有开溜过。
想必谭总也摸清了各部门的底细人脉，任务分配合理精细，有条不紊。
没有大幅的人员调整，只是大家的脚步在谭总敏锐深沉的注视下，不知不觉的提了速。
要说起这总的眼神，那可真是不怒而威，深不可测。
09
但却没承想：这新官的第一把“火”先烧了财务部！！
财务部采购姓刘的那个二世祖干的那些事，大家一向都睁着眼睛装瞎子的，只是那厮的老爸是个大人物，分公司的老总们也要忌让三分的，所以才由得那姓刘得了这肥差，从刚进公司的瘦仔变成了现在的肠肥肚圆。
我就特别不待见这人，听说他被谭总狠狠的参了一本，把那些烂账都翻了出来。
我也找了个由头，偷偷的上三楼瞄了一下下，刚好见到二世祖怒气冲冲的从谭总的办公室里恶狠狠的出来，整一只炸了毛的猫！！
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我不免有点为这谭总捏把汗。
再经过谭总办公室，我伸了伸头，看见他侧坐在办公台后，面色不详。
我发了发呆，除了他在会议上远远看见他的正面，其他时候我见到的都是侧脸。
才想着，他突然转脸过来，我吓一跳，赶紧往回缩，但已来不及，他已看到我了，
“你进来”！他说。
“我？”心里有点发毛，不会当了炮灰吧！但也只得慢慢挪进去。
“谭总。”
“你不用拘紧，不会骂你，我不会随便乱骂人的。”他正色的说，闲适的靠向椅背。
哦，那就好，我扯出个微笑。
“你现在没发呆吧？”
“啊？”我倒愣住了！
“那日你不是在马路上发呆吗？”他说。
嘿，被他认出来了。我抓抓后脑勺，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
这回他算是听见了！
“嗯”！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接着说：“麻烦你现在回去传达一下，让你们营销部的主管10点半在小会议厅集中一下！”
“哦，好，那我先出去。”我马上转身退出来。乖乖！刚骂完财务部，不会那么快就到营销部吧！
10
过了几日，财务部的二世祖接到了调令，灰溜溜的调到分公司的闲职去了，这让大家对谭总一脸的佩服。
这我倒看得清楚：市公司应该早就有整改支公司的意思，只不过借谭总的省公司来头与新上任的火来烧罢了，看那谭总也是有智慧的人，不会不知道，只不过新来的想要在公司树威信以后好管理，也顺水推舟罢了。
这也与我无关，我这样的小角色，一跑业务的，也没什么大影响。
但接下来，“火”还真的烧到营销部来了，我想置身事外也难。
营销部门百来口人，我不是做得很好的那种，只是入司时间比较长，资历比较深，但职位不高，手上也没有什么优质的大客户，都是中下层的多。
加上我对金钱权力职位没有欲望，用市公司领导形容像我这类叫做“看破红尘”！对钱都没欲望，就等着被淘汰。
他说的也对，但他说归他说，我依旧一个月拿几大千工资就满足，放懒。不会像其他同事那样拼搏到感动自己，月入几万甚至十几万。
我就是那样的简单，所以一直兴冲冲的通知我服务的客户前来参加公司回馈老客户的免费的健康检查活动。
这是老梁总在位时就规划好的，现在的人们都比较关注自身的健康，所以来的公司客户数量也颇大，捣鼓了一星期才结束，这次公司的回馈力度也挺大的。
但活动过后一星期了，公司却没有如约的发放体检报告给客户，客户都在追问怎么还没送报告过去。
我去问我们部的头，才知道，报告早从检测机构那运回来了，但压在资料室没发放！
“为什么？”我问头。
“谭总有了新的计划，利用体检报告邀约客户到公司，请医学专家为客户解读！”头说。
“有专家解读，这是好事，但有什么搞头吗？”我疑问！
头压低声：“谭总正在联系保险公司与保健品公司，到时来个大杂烩，我们公司就赚个中介费。”
“原来这样。那谭总要联系到什么时候？这关系到客户们个人的健康信息，都等着看报告，本来说好了一星期就送报告回去的，再等，客户会有意见的，况且，客户不一定会来，到时现场一堆人在推销这推销那的，有些客户会反感的，头你跟谭总提提意见呗。”我担心起来。
“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听上头的。”头摊摊手，“他刚来，就连采购刘都敢参，我可不敢在这风头去摸逆鳞。”
“说好了一星期，但也不能失信客户啊。”我嚷起来。
“大家都没意见，就你话多，回去多和客户沟通一下，让客户耐心等等。”头摆摆手，示意我出去。
我只得硬着头皮去一一和客户解释，说因为体检的客户数量大，报告也多，体检中心一时还没整理出来，过几天就有了。
打了一下午的电话，同一番话，打得耳朵都嗡嗡响。
过程中也试探性地了解了一下，果然有一部分的客户都记住了原定的报告送上门，不愿意上门，对于过来听专家解读的只是比较大的部分。因为我也还没说解读现场有保险保健品的销售。
什么鬼？好好的回馈又变了推销！我心里嘀咕嘀咕！
但也只能等等看。
11
结果一等又一星期，有个别客户来电发脾气了，也有担心公司会不会涉漏报告信息的。
我也急，虽然我只是个跑业务的，但对客户一向维护与诚信的，要不然也没能在这行呆这些年。
又去找头，但头表示无奈，不理我！
哼，头一热，我就上了三楼敲了谭总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笔记本上敲着什么，语气倒是温和：“有什么事吗？”
“关于客户体检报告的事。”我左手用力捏捏右手，脸上我却相信自己拿捏得挺好的，不卑不亢。
“请问谭总，客户的体检报告什么时候发，有客户在问了。”
“过点时间吧，合作公司马上就能联系好了。”
“还要过多久，本来说好一星期拿报告给客户的，这是老梁总在时定好的。”
“哦”！我说到前任老总，他停了打字，沉声说：“现在我坐在这里。”
“是的，但迟迟不兑现对客户的承诺，还要客户前来拿，现场还要被其他公司推销，有些客户会不愿意的，这难免会得失客户。”
我也不怕死，为壮胆，声音也提高了点。
“你不是在营销部吗？”他说。
“是。”我答。
“你做业务多少年了？”他有点倨傲的问，眼神凌凌厉厉的看过来。
“7年。”我也不甘示弱，正视他。
“那你不知道什么是营销吗？你不懂什么叫效益吗？你老梁总用了公司那么大一笔钱就光搞了个回馈，而不懂好好资源整合，提升效益，公司的经费是这样用来浪费的吗？”
他也提高了声音说。
相信隔壁秘书间也听到了，我感觉有人在门外窃听。
我一时也语塞：“那不愿意来的客户能不能不勉强他来，先发报告？”
“不能。”他干脆的说。
“那请问谭总你跑过业务吗？你知道业务员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小心翼翼的去经营一个客户有多难吗？你现在一个决策就把客户得失了，为难的不是我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业务吗？两头难做人，况且别以为一小部分的客户就不重要，公司不是总说，一个客户后面有250个客户吗？这得失的是一片市场，你有想过吗？”
我也来气了，义正严词的说，反正都得罪了，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
“这是关乎公司的效益，规划方案市公司也批了的，你不必多说。”他拿出了老总的架子。
“好！”我重重应了句，知道也无望了，转身出了门。
门外果然一堆的同事在窃窃私语，连我头也在。
“你这死脑筋…”他唉唉气。
我也不管她们，迳自下楼。
12
解读报告活动风风火火的开起来了，为了客户能尽快拿到报告，我也只能压住火气加班加点的去通知，解释，邀请。
这就是游戏，你人微言轻，想在这混，就得遵守游戏规则，适者生存。
用粤语说就叫：只能自己执生。
我不是不明白，在其位谋其事的道理，他一老总，总有他的道理。
经过一翻努力，绝大部分客户还是配合的，来了现场，而且对公司这次的专家解读报告还颇为满意，联系的保险，保健品等公司也是其行业的大头，到场的也是专业人员，整合起来，客户也能了解到很多各方面的资讯，总得来说反应还不错，有声有色。
就是很小的一部分客户还是没空或者不愿意来。
出乎意料的是，在报告活动结束的第二天一大早，没来的客户的体检报告，统一发到了营销部。
13
傍晚，大家都已下班了。我一个人站在职场的窗前，南河的流水依然潺潺，河边也有市民在嬉水游玩，霓虹灯一盏盏的亮起，夜色慢慢降临，我也第一次问自己：是不是已不适合做营销这行了？
背后有脚步响起，我以为是那位同事漏了东西回来，随意回头，一身黑色的西装，居然是谭总。
他也不管我，径直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你这座位的风景还不错。”
第一次与他站得如此近，我往旁边让了让，心里嘀咕，这人怎么也还没下班？
于是也不动声色的淡淡回了句：“没有你的办公室风景好！”
他的办公室正好在我们职场楼上，两边临窗，我看得到的这边他可以看到，我看不见的那边他也可以看到，那边直接可以看到山道的紫薇花道，风景的确看得比我多，比我高，比我好！
“想看得比人多比人好，压力也比别人大的。”他双手插袋，闲适的微侧看我。
我懂他说得是什么，不想回应，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微低了头只能静静看着外面风景。
余光中，他也静静的看着窗外。
“下班回去吧，这边是酒吧街，晚上就早点回去。”他转向我，一去平时在办公室与会议厅的严肃，在夜色中，竟还觉得他的脸是柔和的，带着成熟与稳重，我暗想：如果不是已婚，这厮还真有点迷人！
“好！”我应了声。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说：“那天忘了回答你，我也是跑业务出身的！”
14
我依然坐在会议室的角落，但那晚以后，谭总发现了我，每次开会进来，总觉得他往我这边扫一眼。
事实摆在面前，谭总就这两次“火”，亮了两回剑，也奠定了他在这公司的威信与实力。我只是没想到我和财务那姓刘的一起出了“名”。
但我自问自己没做错，所以他进门扫我一眼，我也不卑不亢的回视他。
回视的第三天，我居然在他眼中看至了一丝好笑的意思。
什么鬼？难道他觉得我很逗？
天气由酷暑慢慢转向秋天，公司的业务在谭总的领导下如火如荼，却又井井有条，他把一线城市的模式慢慢的应用到支公司，大家虽然有点难适应，但也只得努力适应，毕竟，公司的旧模式也是应该改进了。
但谭总这回每出方案，也开始咨询过各部门的意见，商蹉。
也有在会议上大家当众表决的时候，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我挺赞赏与支持谭总的企划的，每次都认真的听与记。
每次表决，公司里那些老油条，人精在议论纷纷又不表态时，我就代表我们小组把手举高高。
15
日子如流水，终于熬走了严热的夏季，来到了我喜欢的秋季。玉兰花已谢，但紫薇花却一边叶子微黄一边仍在枝头开放。
我最喜欢秋色，东山公园上的树叶酒红，杏黄，淡青，美不胜收。
我照例停车在广场慢慢走回公司，下班又悠悠的走路去拿车。偶尔上下班的路上会看见谭总的车经过我身边，看到我，他也会在车上对我示意一下，我也礼貌的点点头。
但有一日，下班出大门时，我发现谭总跟在我身后走。
我好奇：“谭总你车呢？”
他笑笑：“刚办公室的小楚身体不服务，我让权舟用我车带她去看看医生。”
权舟是谭总的助理。
“哦！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就仔细看着脚下，这路习惯了一个人慢慢走，现在多了位老总在，总觉得怪怪的。
故意放慢步子，想让他先走。
谁知他竟也悠闲起来：“刚好乏了，慢慢走走也挺好。”
然后又像随随便便的问了句：“她们说你还没结婚？”
这问题，我年中也回答过几万遍了，也不介意：“对，没找到喜欢的，宁缺毋滥！”我干脆地说。
他倒是愣了一下，“宁缺毋滥！”他居然重复了我这句，我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礼尚往来，我也问了句：“谭总你家庭很幸福吧，你太太孩子也舍得你离开这么远？”
他愣了一下，像是回想着什么。
“哦，不方便，不答也可以”！我善解人意的说。
他看着我，竟苦笑了一下，那笑中似有无尽的凄苦，我的心咚的一下！
只听他苦涩的说了句：“我的婚姻是为年轻时的错误买的单！”
“咳，咳。”我觉得我嘴角再次抽了几抽！
什么鬼的问答？突然发现这路上有点诡异，一个未婚职员与一个已婚领导在互吐心菲？
还说是做营销的，一开局话题就没选好！
还有，他说，错误？？？
突然想起，我一堂姐，与男友拍了七八年的拖，突然有一天男友与她的好同学酒后乱性，美其名曰为了责任，最后奉子成婚。我那狗血又苦命的堂姐几乎自杀，我们家都恨死了那个男的。
难道现在这位英明神武，杀伐决断，一表人才的谭总也干了这种破事？？？
我脑子又开始有点懵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猜测，自嘲又沉重的说：我刚毕业时开快车，不小心撞伤了一个女孩，就是我现在的太太！”
“啊！咳咳咳咳咳！”我不懂怎么答，只能顺嘴问了句：“你在大会上时候说你有一个8岁的孩子？”
“嗯。我们领养的。”他脸已恢复平静，相信这样的问题，他也回答过很多次！
我简直想晕了，意思是他撞人撞得连生育能力都没了？要领养个孩子，加上自己的一生来补救？？？
这是在演电视剧吗？？？
一出一出的！信息量太大，我有点招架不住。
脑子抽风就弹了句：“谭总，你的人生经历还真是惊心动魄啊！”
他自嘲的笑笑，往前走，看上去倒是没介意我这没头没脑的话。
我们头说我是死脑筋，我还真是，没走两步，脑子又发热，不经大脑的跟上去又弹了句：“可是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刚好走一棵紫薇花下，看着花，不知在想什么？
我似乎感觉不是什么好答案，刚想说：不想答就不答也行！
但他突然转向我，眼睛黑黑的看着我认真的说：“因为你活得很鲜明，很真实，很真诚，很洒脱，这是我一直梦想又得不到的。”
顿了顿。又说：“我第一天来上班，那晚去赴宴，远远的看到你站在这紫薇花路上发呆，白衣黑裙，干净纯粹，一切那么美好，感谢我自己这次最终都把车刹好了，没撞到你！”
……
16
我也是三十有多的人了，我以为经过二十几岁那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后，我的心不会再有波澜，但昨日看见他说完那些话后转身就急走的背影，我知道这爱情痛苦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像有东西在微妙的变化了。
开会我依然坐在角落，但我不去看他，我知道，他却仍在扫我。
开全员大会，我选择坐得更远，脱掉眼镜，才敢抬眼在朦朦胧胧中看他模糊的脸，即使他往我这方向看过来，在他眼中，我的脸也是模糊的。
他亲自给我们营销部做培训时，我强迫自己努力去看PPT，不正视他。
但眼光总有不期而遇措手不及的时候，只一眼，我们却都失了神，他不动声色的镇定住，继续口中的演说，而我迫切的避闪，心中一片苦涩。
我们都已过了冲动的年纪，知道什么该开始，什么不该开始。
也不愧是做营销的，脸面厚，也懂得掩饰，日子这样一日日下来，久而久之，大家都练就了默契的镇定，每日心照不宣的非工作不接触，开会时也能面不改色的就事论事。上司下属，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上下班我把车也开到了公司门口的停车带，不再走路，同事们都笑我怎么突然不低碳了！
我也笑笑糊弄过去，大家也不会在意认真，只是我自己知道，自己才是认真了！
17
难怪人常说：认真你就输了！
认真的日子的确不怎地好过，我也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弄成这样了？？？
但他还给我放了个炸弹！
年终时，我的业绩不是很好，都12月多了，年终考核还没过，按以往，这不是我的作风，往年的考核我都是提前一季完成的，大家都奇了怪了！
我们头更频频关心我：
“你这什么回事？以往最让我省心的就是你，怎么怎么…？？？”
“没事，我明天开始找找老主顾关照关照就好了！”我敷衍他。
“那就好。”头说。“但我老觉得你这几个月来就有点不对，但那里不对，也说不上来，你确实没事？”
“有吗？”我不动声色。“我那里不对了？”
“说不上来，就是没以前那么“横”了！”他笑！
“那不是如你所愿了吗？没人顶你嘴！”我做了个懒的理你的表情，转身就走。
心里故作镇定，给人瞄出来了吗？？
但还没等我完全镇定好，谭总的助理权舟就来找我了。
大意就是谭总一同学那张单子，也不算小，要放到我工号出。
省公司是允许办公室人员自接业务增加公司业绩的，但内勤人员没有业务工号，所以他们有单子就会放到我们业务的个人工号上，单子的提成给回接单的人，但算是业务员的业绩，可以过考核。
我问权舟：“为什么是我？”
权舟说：“应该是因为你这月工资低，不用扣那么多税！”
我不作声。
权舟奇怪的说：“你不是考核还没过吗？这不正好吗？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权舟说的是，年底考核，会难到很多老人与新人。确实有很多人需要帮忙。
如果这次年底考核我过不了关，那公司会给多半年的时间，我得在这半年内把半年的目标完成，然后把上年年终的考核差额的部分补齐，我这工作才保得住，不然就得卷铺走人，压力山大！
我想了想说：“容我考虑考虑吧。”
权舟一副觉得我不可思议的样子，皱眉皱脑的！
“好吧，最迟明天答复！”他摇摇头走了！
这不明就里的权舟！
“谢谢。”我说，其实这会我也不知道谢的是谁！
18
下班后我坐在位置上，看着台上的一盘吊兰发呆！
我喜爱花草，大家都知我是花痴。
所以职场里的植物都是我在照料，这盆吊兰是离职的同事遗留的。
小小的一盆，我接到手时无精打采的，经过调理后，现在青翠欲滴，优雅娴静，颇有风姿！
谭总走进来时，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他会来。
“为什么？”我问。
这次是这几个月来，我们第一次两人的面对面。
很久没正面近距离看过他，他似乎有点疲惫。
“这是公事，提成对我有利，考核对你有利。”他眼睛黑黑的审视我，相信他也在我脸上看到了我的疲态。
“比我工资低考核未过的人更多。”我偏过脸。
“你的业务能力好，售后服务也做得周到。”
“比我能力更好售后更周到的也很多！”我这死性又来了，我这是要期待他说出什么来吗？？
他唉了口气，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我台上的吊兰，坚定的说：“但我只想帮你，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我从来不爱哭，但此时心中的苦涩突然翻涌上来，我的泪忍不住要出来，所以这次落荒而逃的是我！
我值得！但我不能拥有！
以前是我爱的人后来娶了别人，现在也是我爱的人已经娶了别人，我这是个冷笑话么？
19
我考核终是过了，还没等我想好，我那个头自作主张的我把我的工号与密码供给了权舟，当晚就入了单，我还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怪人”！
日子也像以往一样，我们之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进展相反更清楚各自的境地。
再与他目光相接，我们也不再急于闪避，就觉得这样望一望，就算痛一下，也好。
只是每对望一次，心底的绝望就多一分！但又忍不住再望一眼，远远的也好！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那么让人崩溃？？？
20
看见他太太那天，是年后的5月，与他认识刚好一年，又是紫薇花开的季节。
下午刚回到公司，一堆同事正在走廊里议论纷纷，说是谭总的太太刚来了，白白净净的，家庭主妇类，就是比较矮小，不知怎地，走路的左脚好像有点瘸！配我们谭总，怎么说都配不上的！
我想起他曾说的，就搭了句：“你们别以貌取人，应该人挺好的。”
她们笑：“你怎么知道人好不好，你又不认识。”
“那咱们也得相信我们领导的眼光吖，他选得一定不错！”
这话是说给她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也是哦！”她们这才小了声，却还有个别意难平的忿忿道：“还是觉得可惜了我们领导！”
我回座位，不再与她们理论，我要集中注意力，赶一份计划书出来！
其实我瞒不了自己，我也想看一看这个因祸得福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提前几分钟下班，坐到车里等。
我的车停在公司正门对面的东山公园停车场的围栏边，车场在一个小坡上，我停的位置，下了车窗，刚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公司的正门与三楼。
果然看见他俩出来了，也如同事们说的，白白净净的样子，穿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贤良淑德，如果不是左腿的问题，就一规整的大家闺秀！
出了门口，他太太就把手搭在他臂弯了，看得出来，他很迁就她。
我想：他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过马路时，也许他察觉到了我的眼光，竟然抬头看了上来，我今日是戴了眼镜的，距离又不远，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那丝丝的苦楚，就那一刹那，他太太也发觉了，看向这边来。
我咬咬唇，升了车窗，发动车子，从停车场的另一出口出去！
21
公司在一个乡镇新开了个营业点，招了新员工，需要营销部派两人去做一星期的岗前培训。
我们头属意我，我刚好也想外出一下，顺理成章就和同事群姐下乡了。
我的专业知识与授课能力还是不错的，同事们也常笑，我是被业务耽误了的老师。
在支公司我也经常给新同事上课，所以乡镇的这几个，我应付得绰绰有余！
乡镇离市也不远，晚上我还是回家的，就是省了回公司报道。
可我却没想到分公司的张总与谭总会来视察网点的新张情况，还是在我上课的时候。
他们推门进来时，我正在二楼的会议室给学员上课，骤然看到他们，我脑子里过了一下，该不该停下来先为新员工们介绍领导，但我转瞬就否定了，选择忽略。
我说过我一向公私分明，这些年的历练也不是白练的。
我继续面不改色的讲我的课，即使后来张总出去了，但谭总仍站在进门的地方看着我，我也当透明，根本不想也不敢去看他。
空调下，我的后背湿透了汗，但幸好为了形象，穿了外套，外面看不见我的衬衣湿了！
上完课，我还能坚持脸带微笑的为新员工介绍了谭总，然后在他发表讲话的时候快步下了楼，由此至终，我都没有正视过他！
22
我突然觉得很累，我在想辞职。
乡镇回来后，群姐总有意无意的盯盯我，仿佛想在我脸上盯出点什么东西来！
她与我同年入职，七年的同事，更是精英中的战斗机，经常在河边陪我打羽毛球的就是她，我知道她肯定发现了点什么。
但我也不甘示弱，回视她：“有什么就说，别老看，我脸上又没长花！”
她富有深意的低笑两声，坐到我对面：“你说，那天你上课谭总为什么那样的眼光看着你！”
我心下一惊，绕起双手：“有这样的事？怎么样的眼光？我当时在上课，不知道！要不你演给我看一下？”
她才不怕我：“反正就是那样看，当年我老公追我时也用过那样的眼神！”
她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想在我眼睛里找出我的破绽来！
我倒冷静下来：“上星期人家老婆才来了，你没看见？你别业务跑多了，反应过激！”
“那你介绍完人下楼下得那么急干嘛！”她倒是问上瘾了！
“我上课前喝多了水，内急！”我顶回去！
“会议室旁边不是也有洗手间吗？你干嘛飞去一楼！”她还是穷追不舍！
我突然就笑了：“你我七年同事，你看我像是没人爱，会去当第三者的人吗？”
“那不会，”她倒干脆！“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你不会去破坏人家家庭，但，也不能代表人家不喜欢你，你不喜欢人家啊！”
这婆娘！！我眼中放箭：“一场同事，别过了啊！”
她也识趣，满脸堆笑，晃晃她胖胖的双手：“好，好，好，别生气，我就说说而已，当我没说过！”
她起身离去，嘴里还嘀咕了句：“难怪他年前放那么大的单子助你过考核……但有缘无分呐……”
我真是想发晕，我突然就有点恨他！将我置于这两难的境地！
23
我怎么地就这么天真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忘了这是间业务公司，在这的每个人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人精中的人精！都是察颜观色，细致入微，揣摩心理的高手，看事情洞若观火！
我与他这年多以来的眼神对视，怕早就落入了大家的火眼金睛，只是我们实在是除了眼神外也没有可把柄的地方，大家才无话可说而已！
天真的我！！！
我再一次感到崩溃！
24
这下辞职也没望了，此时辞职，更落人口实！
群姐看我的眼神竟带了丝可怜我的成色，下了班，老拖我下去河边打会羽毛球，但她也再没有提起过谭总的话题！
我也不想去想，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麻木又无望的过去吧！
我不想抬头看，但最终我还是在河边上，看到了支总办公室窗帘后的人影！
这让我连羽毛球的运动也停止了！群姐那人精也了然！不再勉强我！
他应该也都知道。
我与他也尽量避免碰面，也尽量不再对视。
我又做回了那个开大会就找机会开溜的人！
25
很快也很慢就又到了年末，他申请调回一线城市的消息也是群姐告诉我的，她一向收风比我还快。
末了她还说了句：“如果他未婚就好了！”
我不作任何反应，这样也好！
我也没打听他到底几月几号调走。
我妈最近鼓捣介绍相亲的事，我也没抗拒，只是来来去去也没看出个心仪的来，这可急白了双亲的发！
我也没办法，只得劝他们：你看，你们的女儿吖，身材好，貌美如花，善解人意，聪明伶俐，才德兼备，这人吗？总不能好处都让我占了吧，如果再嫁个如意郎君，不得给人妒忌死？对大众妹子不公平啊！人生总会有点遗憾人生才完美嘛！
这话假的，回过头来，我自己都想自掌嘴巴！
26
到了年底，一向温暖的南方竟然飘起了零星雪花，我一向怕冷不怕热，这零下3摄氏度几乎要了我的命。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我还冷得像个寒号鸟一样直哆嗦！
我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的窗前，寒风从东山边刮过来，冷入骨膸。
是晚上的8点，我看着他提了个大文件袋与电脑包出了公司的大门，上车前，抬头看向我，我们好像很久没说过话，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告别！
夜很黑，我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和眼。
有温热的东西在我脸上流，看着他最终毅然的上了车，绝尘而去！
这一次，在公司黑暗的楼道里！我终于大胆的哭了出来，哭得像个孩子！
27
第二年的10月，大叶紫薇花快开尽时，公司也要搬到市中心的高楼了。
这走了8年的路，也终于要离开了！
临搬的那几日，我又在紫薇花树下发呆，但再也不会偏走到路上，也再不会有人担心会撞到我，再也不会有人用手指警告我，让我小心点！
雾色霭霭，开到荼蘼，再怎么人来人往，终不会再遇！
今年的冬天，这南方的小城竟飘起了百年难遇的小雪花。我们都自幼在南方温暖的气候长大，除了去北方旅游与电视上看以外，不曾在粤地看过雪。
我是怕冷不怕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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