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奶奶过世的时候,我十岁。年龄已经大到明白死亡的含义了。可是奶奶死的时候,我完全没感觉。我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总安慰我,你那个时候还小。
大学时,我在物业兼职夜班宿管员。那是寒假过完年的时候,天冷冷的,学生还没回来,整个学校冷冷清清的。我把古筝搬到大厅里练,没多久,秋奶奶穿着红色的小马甲笑着走进来,说她从小就学钢琴,听到古筝声就找来了。也是缘分,我们就聊了起来。
秋奶奶七十三岁,头发花白,可是精神烁立;大概一米五的个子,很开朗。她跟她儿子和儿媳妇住一起。之前的家在七楼,没电梯,爬楼梯越爬越累后,就搬到现在学校二楼的房子里住。她喜欢看电视剧,聊起《翻译官》的时候,整个人都好激动,说男女主角好看之类的。她说得很开心,还说:“现在儿子和儿媳妇去外地旅游一个月,你要不要到我家玩呀,我请你吃饭”。她还跟我加了微信。
秋奶奶不会煮饭,这是秋奶奶自己说的。那次,秋奶奶叫我去她家里喝汤。汤里,是土豆红萝卜玉米和红枣。好奇怪的味道,而且土豆没削皮,这可能是他们家习惯不削皮吧。秋奶奶看着我喝汤,笑得合不拢嘴,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她说她不会煮饭,第一次煮汤。我其实很想跟她说,下次土豆可不可以削皮。奶奶说教我弹钢琴,这一个月都可以来练,可以练好《献给爱丽丝》。秋奶奶教我基础的指法,我就一个人在琴房里慢慢地练,她在大厅看电视,看的是《翻译官》,时不时可以听到她爽朗的笑声。练了一个小时后,秋奶奶就拿出苹果来请我吃。吃完后,九点多了,我就回去了。她说:“明天晚上接着来哈。”
明天晚上我宿管兼职,后天晚上宿管兼职,大后天晚上还是宿管兼职。一直没能去到她那里练琴,其实是自己心里不愿意去。总觉得她太过热情,而我,不习惯。
最后一次跟秋奶奶见面,是学校停电的时候。那时,物业的人都跑去电房看情况了,所有人都想第一时间得到资料,好跟别人吹嘘自己的看法。我懒得凑热闹,就被叫到物业办公室接听电话了。
前两个住户的投诉电话,都被我用“不知道”给搪塞过去了。第三个电话一接“怎么会停电的?什么时候来电啊?”。是秋奶奶焦虑的声音。我愣了好久,才说:“不知道。”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我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秋奶奶,问她停电怎么样,就好像刚才在物业接电话的人不是我一样。秋奶奶在手机那头说了好多话,我都没听进去,只听到她的声音很高兴。
之后,因为实习就搬出学校了。
我回过学校两次。第一次是工作很辛苦,去跟当时很好的宿管阿姨吐苦水。第二次,是太晚回不去工作的地方,就在物业办公室借住一晚。两次,我都没去见秋奶奶。
实习的主要工作是服务员。下班后,我躺在床上把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直,没办法,搬很重的菜搬一天了。掰完后,打开微信,看到了秋奶奶发给我的语音。
秋奶奶说:“我走到你以前弹琴的地方……”。秋奶奶发给我的语音说了好多好多,大意是从宿管那里知道我工作辛苦,鼓励我继续坚持下去。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我只记得这句“我到你以前弹琴的地方”。我回说,现在很好。
一个月过去了。又收到秋奶奶的语音了,她说她现在在家里休养,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想见见我。我说,等放假的时候回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在逃避老人,我到底在怕什么?
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秋刀鱼,尤其是冷的秋刀鱼。晚上的餐桌上,总有新鲜的煮熟的鱼和中午吃剩的秋刀鱼,我总喜欢夹着中午剩的秋刀鱼吃,那个时候,一家人很齐全,奶奶也在。有天晚上,我把中午吃剩的秋刀鱼,很开心地端到自己座位的面前。筷子一拿,就看到妈妈跟姐姐说话。筷子往盘子里夹鱼的时候,姐姐就走到我身边了,打掉我手里的筷子,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秋刀鱼给奶奶吃”。
我听到筷子滚过桌面,掉到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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