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守候（04)心事
立春了，家家户户忙着播种，把荒地里开垦的活忙完。男人们又开始下坝，走马帮，虽然前路艰险重重，但为了生计，还得上路。他们在与命运，自然打生死之战。
木家帮自阿木良出事后，虽然都嚷嚷着要散伙，但实际谁也离不开谁，再难还得拧成一股绳，继续走帮。
选个良辰吉日，马帮再次出发。马锅头还是有些人情，虽然阿木良出事了，他的妻女还得继续生活。念着过来问问若楠阿娘，要不要入股这次的走帮，起码能讨些生活，日子能好过些。
其实从祖辈哪儿，就已经实行马帮入股制了。如果家里出不了力的，就可以出些钱入股，等帮队归来，货物交易完，就可以分到百分之几的利。
阿娘很感激马锅头，能想到她娘俩的难处。以防不时之需，打算入股。马锅头起笔立个字据。
若楠站在一旁抿着小嘴，认真看着纸上的字迹。那几个大字她还是识得，从小阿爹跑帮回来都会教她识字，计算。
冷不丁来了句，“阿伯，我也要随你们走帮，我要寻我阿爹去。”
马锅头仰起脸，愣了片刻。皱着眉头惊诧地问道：“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这小丫头说错了？你要走帮？”
听他这么一说，若楠胆更大了，“没错，阿伯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要同你们一起走帮，我要找我阿爹去。”
马锅头重重摆摆手，“从祖辈起就没这个先列，女子走帮？那是一条什么路，你知道吗？那是提着脑袋走出来的路，不像你们小娃子过家家玩的。像你阿爹那般汉子也……”马锅头打住了后头的话语。
“得得得，打住啊！打住。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都是你阿爹把你惯太野了，没个姑娘样，都成了丫头小子了。”马锅头愤愤起身，匆匆离开，他不想跟这个丫头小子瞎扯下去。
阿娘被若楠的话吓得愣在一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若楠恼气的跺脚声，才使她慢慢缓了过来，急急拉开嗓子，“木申哥，孩子闹着玩呐，您别往心里去。”
转身非常严厉的数落若楠，“你……你……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走马帮？队里全是男的，野兽不吃你，他们也会吃了你，还有土匪。那是女孩子能走的路吗？如果你阿爹在，他也不会答应。这是闹着玩吗？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你这是要气死阿娘吗？”阿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在抖。
若楠知道惹阿娘生气了，“好了，好了，阿娘，我不去了，不去了，成吗？消消气，消消气。”说着赶紧扶阿娘坐下。
来顺躲在墙角，看着阿爹生气的从若楠家出来，愤愤的背影。屋里的谈话声，全听入耳里。
这两日若楠比往日更勤的出门，早早就上山采野菜回来，中午，咽了口饭又匆匆下河捞鱼去……
冬日的河水褪去了湍急，变得平缓柔和。若楠像蜻蜓点水般，从这块石头，跳往下一块石头。轻盈明快的动作，一条条鱼儿落入网里，收获满满。流淌的河水仿佛放缓了脚步，静静地聆听这个少女的心声。
捕鱼累了，若楠呆呆地坐在河边，任河水趟过脚丫，细小的沙粒落在脚背上。脚掌抬起落下，抬起落下，不愿其烦地循环着。红不见底的河水，勾起了若楠无边无际的思绪……
一只独鹰在高空久久盘旋，声声悠长的鸣空“啾……啾……啾……”若楠抬头仰望着。如果鹰能带来阿爹的消息，那该多好……
第二天把野菜做成菜干，鱼儿做成鱼干晒满了院子。还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缸挑足了水，阿娘还以为她拿做事来撒气。就随她，没怎么在意，一心求佛。
其实若楠心里已经打好注意，等帮队出发，她就悄悄跟他们后头去。阿娘有莲姨，兰儿她放心，家里的食物半把月也够了。现在愁的是没有马儿，要到哪儿弄马去？她一想到阿爹不知在哪里？是生是死？心就抽的疼，她要去找阿爹。
思来想去，“对，找来福哥。他那儿有马。”有了主意，若楠急急出门。走在半道儿，遇见在路口跺脚的兰儿。低头默语，半遮的刘海儿，露出半张淡红的脸。一对卷曲的睫毛，忽闪忽闪。
“兰儿，在这干嘛？这两日都不见你？神神秘秘的。”若楠问道。
“我……我……”兰儿吞吞吐吐，脸儿更红了。比起若楠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兰儿显得腼腆害羞，却不失可爱惹人怜。
“我……我，我什么我呀？我去找来福哥，你去吗？”
“嗯嗯，去去。”兰儿欢喜的点头。
“阿姐，你去找来福哥有事？”兰儿窃窃地问。
“找他要马儿，我要下南洋，找我阿爹，不许告诉我阿娘。”
兰儿吓了一跳，“阿姐，你不怕？听他们说路上可怕了，老虎，狼……”兰儿一路喋喋不休。若楠听得耳根都快起茧了。
来福哥还真在马棚里，正给马儿喂食。明儿他们就要出发了，给马儿多吃点，有力气赶路。看见若楠俩姐妹，沿着路口的半坡走来。
“你俩姐妹这是要去哪儿？”来福问道。
“找你要马儿，给不给？”若楠直截了当。
“你还真要去？昨日，我阿爹从你家回来，被你气得够呛。我和来顺一定会打探你阿爹的下落，那不是女儿家能走的，听哥的话，好好在家照顾好你阿娘……”来福边给马儿添食草，边啰啰嗦嗦地说教了一番，就是不提马儿的事。
若楠鼓起腮帮，“就知道他和阿伯一样古板，多说也是费话。”识趣地转身。
兰儿，慌慌张张地从衣襟口拿出一个香囊，小跑着塞进来福地手里。羞涩地头也不回的跑了。
“哎！兰儿……你就是来干这事的？没出息……”若楠一副干着急的样子。来福抓着后脑勺傻傻地笑。
“就会傻笑，以后你要敢欺负兰儿，看我怎么踹你，走了！”若楠甩手扬长而去。
“没马，自己也能去，大不了我带上黑仔就是了。”路上若楠自言自语。
“我有马儿……”身后传来话语。
“来……顺……哥……”若楠回头停下脚步。
“对不起……”来顺弱弱地说。
若楠定眼不出声。
“明天出发时，我在后头留一匹给你，我把它拴在路旁。我会一路留下记号，你要寻着跟上来，不能落太远。记住没？如果有危险就大声叫喊，我才能听见。”来顺用尽所有的勇气，一副认真的样子。
若楠心中对他有些疙瘩，阿爹坠崖是由他而起，只是想想保护帮队是阿爹的职责，不管是谁他都会伸出援手。若楠迟疑半刻，收回不满，点头。
“谢谢！”若楠稍稍松了口气。
“我会一路护着你……”来顺在心里默默发誓。
“还有，必须换成男儿装，脸抹黑点。”来顺补充。
“好”若楠收好嘱咐。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俩人各自回家，盼着明日的到来。
而城南外，沿着一条长长的小径一路往前，穿过低低矮矮的灌木，一座木屋耸立在山崖边上。院墙内传来“劈劈啪啪……” 的声响，一只鹰威武地站在院墙上静静守卫着。院门敞开着，一个男子正对着枯藤拉弓射箭，一颗老葫芦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头，在风中摇晃着……
“痕儿要在捣腾什么了？”屋里的奶奶听到响声，处着拐悠悠走出来。
“奶奶，是我在射箭。”无痕放下弓箭，赶忙过来搀扶着奶奶。
“不用问，听到这些个响声奶奶就知道你又要出发啰……”奶奶语重心长道。
“这次孙儿一定能寻到良药，让奶奶去除眼疾。奶奶一人在家，可要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都听我孙子的。路上你也要注意安全，量力而行，遇事一定得冷静，冷静……”
太阳冉冉升至头顶，无痕静静地聆听着奶奶一遍遍的嘱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