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谱

Z教授是某大学哲学终身教授，学校提供的丰厚的旅游基金让他走遍了世界各地，包括南极和北极。Z教授年届50，却依然保持着一颗爱吃爱玩的童心，走遍世界的同时也吃遍了世界。Z教授的文章在一本旅游杂志设了专栏，其中一篇写到对母亲做得馅饼的记忆，儿时的美味后来遍寻世界也无法找到，只有一次赴学生的家宴，吃到学生母亲做的类似中国馅饼的东东，仿佛闻到了童年家里厨房飘出的香味。

Z教授的母亲是我母亲的双胞胎妹妹，清华大学的博士生导师，术业有专攻的同时做得一手好菜。儿时住在他们家，博导总笑话我吃饭跟喂家雀一样，殊不知，每次去他们家一段时间，我总能长胖好几斤。

也许是因为奶奶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小时候几乎没有吃过母亲做的饭菜。小猪出生后，母亲绞尽脑汁，艰难地照顾着我的月子。看着不擅家务的母亲绣花般地做着每一道菜，饿得头晕眼花的我也只好偷偷吃几块饼干充饥。

小猪六个月，我来到深圳。那时候，我们的收入在支付了高昂的房租后所剩无几，我只能费尽心思将有限的银子花在小猪的饭食上。每天清晨七点多要去赶单位的班车，出门之前，我会将青菜、瘦肉剁成碎末，放在打好的鸡蛋里，加上凉白开调匀，撒一些葱花，反扣一个盘子放入蒸锅，这样小猪醒来后就能吃到鲜滑的鸡蛋羹。

时光一点点流逝，小猪一点点长大。四五岁的小猪开始挑食，有半年的时间除了稀饭榨菜，什么都不肯吃。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小猪后脑勺长出了一根白发，心急如焚的我开始琢磨如何提高厨艺。那段时间，只要在饭局上吃到可口的菜，我都会买齐主料配料回家做给小猪吃，慢慢地，研究出了几道小猪爱吃的菜。后来因为父亲离开深圳，我们请了阿姨做饭，小猪一坐在餐桌前就问：这是阿姨做的还是妈妈做的？反复几次，我发现他问清楚之后，一口不吃阿姨做的菜。

周末有时小猪会跟着我去买菜，买菜的同时他也点完了菜。有一次，小猪想吃鱼香茄子，我说妈妈不会做这道菜，小猪说：“没事，你做成什么样我都爱吃。”看着小猪渴望、信任的目光，我暗想，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做成这道菜。

就这样，下班后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厨房里修炼厨艺，小猪也不枉为娘的一片苦心，长成了高高大大的帅小伙。小猪住校的日子，每一个周末都是我的战斗日，买、汰、烧，煎、炒、蒸，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每当看着小猪狼吞虎咽地吃着我做的饭菜，我满身的油烟味和疲劳瞬间化为乌有，心里漾起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小猪长大了，大得每次想抱抱他，都只能抱着他的腰。离开小猪前一天，我给他做了一桌子中国菜，想塞满他的冰箱塞满他的胃。第二天，小猪去机场送我，看着他茫然无助的眼神，我逼着自己转身转身不回头，不让他看到我的眼泪和不舍。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抱抱你，你就长大了。仿佛还在昨天，你稚嫩的小手一定要塞进我的掌心才敢迈出你的小脚丫；仿佛还在昨天，爸爸打开的行李箱一转眼爬进了一个小小的你……。如果知道相守的时光稍纵即逝，我一定在心里刻入每一分每一秒。

还记得小时候给你讲过麻雀的故事吗？麻雀妈妈一口一口喂大了小麻雀，终于有一天，小麻雀们排着队被妈妈带到了悬崖边，麻雀妈妈把自己的孩子一只只推下悬崖，小麻雀们在仓惶求生中学会了飞翔……。

美剧《摩登家庭》有一集关于母亲节的故事，妈妈们带着孩子们去远足，两代父亲在厨房忙碌美食，当菲尔读到杰已故母亲留下的菜谱，骄傲如狮子的杰忍不住泪如雨下。那份菜谱就是：做给一个小男孩吃，需要180磅的爱，175磅的温柔……。这份菜谱让Z教授顿悟母亲做的馅饼走遍世界的餐馆也找不到，这份菜谱让漂洋过海的孩子时时刻刻想念着家的味道。

母亲的厨房、母亲的菜谱、母亲的美食，其实就是一种味道——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