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火车

作者: 楚宁 | 来源:发表于2016-10-01 20:57 被阅读93次

    挤火车向来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我读书的地方火车站极小,一天里来往的火车数量也少,可是挤火车的人却是只多不少。在这么个小站挤火车是一件着实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更何况火车站的候车大厅正在装修,于是所有旅客不分年龄不分性别被一律赶到一间活动板房搭成的临时候车室里候车。火车在经过小站时常常晚点,于是每逢节假日小站必定会出现的情景便是一堆人伸着鹅似的脖子死死地盯着那扇狭小的候车室的门,而被恩准进入候车室的一堆人则拼了命的向前挤过安检。等到了站台上,却发现火车还是遥遥无期,只有狗尾巴草在铁轨的缝隙里迎着风骄傲地摇晃。

    经过小站的火车少,大约是因为小站所在的地方是华北平原西部的一个小县城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出了一位万世师表的圣人,恐怕没有人还会在时间的参差更迭中记得这样一个城市,这里也不会通上火车。火车一路经过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人员需求量比较大的地方。从一个地方火车站的规模可以粗略地看出这个地方的发展状况,比如我读书的地方的小火车站,只有两三条铁轨和一道窄窄的站台;而今年四月份去的六朝古都南京则不一样,火车站有横跨在空中的天桥,桥下是数条铁轨,在苍茫的夜色中无尽延伸,火车站里亦是灯火通明,充分显现出这座省会城市、六朝古都、民国政府首都的气魄与胸怀——就像流经南京一路东行入海的波涛滚滚的长江。

    火车这些年有了非常大的发展,提速了几次,又有了舒适便捷的高铁,可是硬座火车仍是出行的选择之一。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报了一所黑龙江省的大学,妈便说去黑龙江火车便得坐上两天两夜,你一个人去上学我们怎么能放心,所幸这所大学并没有录取我,于是我每每两个小时的火车便回了家,羡煞一众同学。坐夜行火车是一种奇妙的记忆,去南京与从南京回来都是夜行火车,火车在茫茫的夜色中穿行,沿途只有几点昏黄的路灯光,偶尔有黑漆漆的高楼撞进眼帘,隐在夜色中,也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一旦进入午夜,火车上的声音便渐次低了下来,只剩了人们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和列车车轮擦着铁轨划破空气的声音。睡麻了站起来上个厕所,一路上总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睡姿,再光鲜的样子也顶不住沉沉的困意,人们或依或靠,张嘴的有,流口水的有,磨牙打呼噜的更是数不胜数——人们的样子在夜行火车上格外真实。夜行火车实在是一个人间的小缩影。有时还会有吃夜宵的,大部分是泡面,加了卤蛋或是火腿肠,散发着蓬勃而诱人的热气,这时没有夜宵可吃的人便往往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家里的那一抹温馨的灯光和灯下热气腾腾、姹紫嫣红的面。在火车上脱鞋的人是很讨厌的,因为脚丫子的味道往往会随着空气的流动均匀地分流到每一个人的鼻孔里。坐夜行火车没有买到卧铺票是一件不太幸运的事,一晚上的硬座绝对会让你的脖子第二天以报废的姿态出现人面前。很不幸的是往返南京都是夜行火车而且没有买到卧铺票,在有机会观赏各式各样的睡姿的同时,我也付出了第二天走路脚下打飘的代价。

    这次回家坐的不再是夜行火车,而是绿皮车。绿皮车的座位极其坚硬,有的还没有空调,酷热的夏天只有头顶不停旋转的十几台小电扇,把泡面的味道、汗水的味道、女孩子身上化妆品的味道、脚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卷上来,又吹下去,均匀地分流到每个人的鼻孔里——这是夏天火车独有的味道啊。实在不想看对面大叔布满褶皱的脸和他从鞋里拿出的脚丫子,便会转过头去看窗外。窗外这时往往是一片或深或浅的绿色,火车开过带起的风呼呼地刮过路旁的树叶,这种自然风让吹惯了空调风的人们感到一丝带着迷茫的亲切,这种自然风,大概只有童年暑假的傍晚才会刮起来吧?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火车,那时候火车亮着前面的大灯,劈开早上的雾气一路驶来,现在我直着脖子,无奈地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铁轨,期盼着火车能早点到来。十月的秋风吹过小站,狗尾巴草已经由夏天的浅绿变成黄色,火车就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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