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火车

“各位旅客你们好，欢迎大家乘坐T136次列车，我是本次列车的播音员，本次列车由始发站上海开往…”广播里响着好听的女声，我刚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看旁边和对面的旅客，相视一笑，示为友好。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开始营造自己不被打扰的小世界。

<一>

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坐火车了，再次乘坐依然那么兴奋。不同于第一次的是，现在的我是期待着回家而不是离家。四年多了，对火车的偏爱仍然有增无减。每次坐上火车都有一种莫名的开心涌上心头。我是喜极了火车的，从第一次离开故乡去远方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对于从没出过县城的我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而猎奇的首要事件，就是坐火车了。从故乡到学校所在的城市，坐火车需要八个半小时，白天出发的话到了那儿就没公交车了，所以只能坐晚上的车，第二天一早到达目的地。一整夜的硬座，对于很多人来说肯定很难熬吧？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快乐的。带着对未知的远方和美好的期待，我踏上了征程。火车每到一个站台，我都新奇的睁大眼睛往窗外望去，可是每次除了看到几束大大的灯光外，什么也看不到。我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着，靠着窗，眼睛看着窗外，虽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妈妈说火车上不要和陌生人讲话，看好自己的行李。那时的我怯怯地坐在自己的小地盘里，静静地，不会主动和别人说一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遇上了妈妈口中的坏人。旁边的人已经互相熟络起来了，只有我不搭话，躲一旁静静地听。他们也倒不觉得什么，对他们来说聊天只是对无聊时间的打发。

聊了很久，夜已经深了，路过的整个城市都处在沉睡状态。他们也慢慢地不说话了，整个车厢也困了很多，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呼噜。我转头看了看这些困了累了睡着的陌生面孔，又回过头去继续思考未知的前方。

忽地，头磕在了窗户玻璃上，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车厢里的乘客都还睡着。窗外，天微亮了，明显的可以看到路过的田地了。远方，鱼白似得云朵翻了开来。我拿出手机，五点了。我惊喜着望着窗外的一切，恐怕错失了与我擦车而过的美好事物。

嗯，对，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的情景，至今已有四年多的时间。

火车一点一点开离上海，一点一点更近故乡。窗外一片漆黑，点点灯火飞速而过，看着后退的每个村庄，每块田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离家又近了些。车厢里的人都睡了，唯我醒着…

<二>

又忆起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旅程，还是在大学期间，由于暑假返校时没提前买票，只剩站票返程了。

那天我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跟着人群上了火车。这个世界最尴尬的事情就是，火车上给厕所守门。而我，就处在了那么尴尬的一个位置。人太多了，车厢里全部都是学生面孔，走廊里也站满了人，对于我来说，有个地站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和我一起站着的有好几个四五十的老汉儿，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建筑工人。他们用各地的方言在那儿说着笑着。对面是一个看起来年近三十的大哥，一身蓝色工作服样的外套，很安静不怎么搭话。有个老汉儿见我站厕所门口不走，便操着一口具有地方特色的普通话问:“丫头，站票？”

“嗯，站票。没买到座。”我一笑，答。

“哪儿下？”又问了一句。

“终点站。”我答。这时对面的大哥抬头看了我一眼，微笑着搭了一句:“我也是终点站。”

“喔，那远着嘞～”众人一片唏嘘…

乘务员是个小胖子，从他那一平方左右的工作室里探出头来，一脸疑惑的问:“学生很少有买不到座的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忘了提前买了！”

一圈儿人笑，一个老汉儿说:“买到票就不用受这洋罪喽！”

几个老汉儿，小胖子乘务员，我还有对面大哥，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时间很快到了12点。火车上12点整乘务员要交接班，小胖子乘务员便回去睡觉了。接班的是个高大冷面的乘务员，这个乘务员不爱和我们说话，只把自己锁在那个小工作室里。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腿收一下～”卖零食的乘务员又来了，每次小车一过来，我都要给她挪位置，烦气的要命。

“你来这边站着吧，这边宽敞些。”对面的大哥招呼我。

厕所门这地儿想让也让不出，我只好去对面那儿凑凑。对面是个洗漱台，相对来说位置宽敞些。这个点儿，车厢里好多人都已经打盹了。几个老汉儿也不说话了，零食小车一过，他们便蹲下来，缩成一团，打个小盹儿。

“累吧？坐这儿吧！”大哥把他打包好的行李放倒，让我坐下。

“嗯，累死了。”

坐下的时候感觉好幸福，站了几个小时了，腿都要废了。行李里大概是被褥，因为软软的，像沙发，一个人坐特别宽敞。

大哥则站在一旁，倚靠着车厢。我叫他一同来坐，他却拒绝了。我满心感激，却也有些愧意: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哥把他的被褥让给我来坐，自己却站着，真是好人哪～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看大哥估计是站不住了，便又邀他来一同坐，他这才坐下来。

后半夜的精神总是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火车里的温度随着夜的漫长，越来越低。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我冷得再也睡不着了。才想起出门走得急，连外套都忘了拿。大概我冷的太明显，一旁的大哥看出了我的囧样儿。

“冷啊？”大哥扭头问我。

“嗯，不知道怎么这么冷。”我半睡半醒的回答，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

过了半分钟，大哥把一件衣服披我身上:“穿上吧，能好点儿。”

我抬头看向他，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给了我，自己只剩了T恤。

“谢谢。”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表达我彼时彼刻的感情，大概只有谢谢二字了吧！我也顾不上拒绝他送来的外套，因为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只能既感激又愧疚地看着他也缩成一团，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

天亮了，到站了。

我还了大哥的衣服，谢过了这位温暖的好人。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哪，给了我太多的温暖，素不相识的同路人哪，给了我不少的帮助。妈妈总说火车上坏人很多，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而我遇到的，从来都是温暖人心的好人。

<三>

有些累了，眼睛有点睁不开了。看了下表，快了，快到了。旁边和我弟差不多大的男孩左晃右晃地打着盹儿，这会儿又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我不敢动，生怕吵醒了他。坐了很多次火车，总受人助，这次终于可以助人了。愿我也可以给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男孩一个安稳的觉。

还是特别喜欢火车，它不同于汽车，位置那么规规矩矩，很受束缚。也不同于快餐似得动车和飞机，只为了快速抵达目的地，不要沿途的风景也不要过程。记得看过一首诗，从前的日色变得很慢，车，马，邮件都很慢。嗯，喜欢火车大概是因为它很慢，慢的足以让我静静思考一些东西吧～

依旧特别喜欢夜车，必须是靠窗的位置。夜车告诉你，黑夜过后不是无尽的黑暗，那是即将破晓的黎明，紧接着是天边一丝丝的朝霞。大江南北，全都路过。一点一点从夜晚看到黎明，从日落看到日出，就那么看着一天的变化。一点一点从城市看到村庄，从陆地看到河湖，就那么看着城乡的变化。一点一点从丘陵看到平原，从沟壑看到田地，就那么看着南北方的变化，这种感觉很美妙。

“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终点站到了，请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

到站了。

“久违了，我的故乡。”我拖着行李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