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人间至美,最是那西陵松柏下一低头的温柔。
桃花流水沓然去 油壁香车不再逢文/青霂
徘徊于西湖边,三更翠柳,一脉花香。遥望着松柏下结同心的人儿,低眉浅笑,似那春初雪尽去,柳枝上的新芽,嫩绿清脆,生命纯净而旺盛。
就是这抹恣意张扬的美,就是这丝温柔如水的笑,就是这遗世独立的人儿,唤醒了一颗蜷缩在茅屋角落里,久久沉寂的心。
至美的人,美不仅仅存于一顾倾城的姿色,更是独一清流于世,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
你的一生都在追求美,而我宁愿沉浸在虚幻的梦里与你的美相伴,也不愿再去沾染不够纯净的脂粉。
梦想与现实的距离,于我而言,是梦里有你,而现实只有那西泠桥头香玉埋藏的青冢和碧波荡漾之侧的慕才亭。
我曾为功名利禄而活,同千千万万俗事里的人一样。我十年寒窗于茅屋中幻想着贵胄公子的青骢马,可以风光无限的追求所爱,我也幻想着步步高升,名垂千古,从寒门士子一跃成为官家贵族。是什么时候,我所追求的东西,变成了在幽谷里吐露芬芳兰蕙。
我记得你倚在慕才阁的栏杆上,暗香盈袖,歪着头问我是醒着还是睡着。我醒着,我很清楚,也很确信,有你在的地方,我都醒着。
有你的地方我怎么舍得睡,怎么舍得阖上一双眼睛。我想将你的风光尽收眼底,我想将你的傲骨铭刻于心。
有人说我是痴人说梦,梦虚幻无常,变幻万千,怎会永远是书香谴倦,山水寄情,怎会停留在与你邂逅的那一刻,你回眸的浅笑里。
是梦又如何,只要你能夜夜光顾,我的心就永远为你敞开。
烛光一座,灯如红豆,卧榻之侧,浅睡轻鼾,直到嗅到西泠湖中淡淡的莲香,入骨入血,便知是你来了。携着六月清荷的花魂,踏着清晨远山的薄幕,衣袖里还放着松柏下的同心结。
历史上留着许多遗憾,令后人感慨、遐想……你不在历史里,你在人的心底。你的至美,一瞬而来,让所有人流连忘返,一瞬而去,又让所有人失落遗憾。世间怎会有如此放肆的美,生比夏花还灿烂,世间又再无如此放肆的美,竟终此一生再无法遇见。
午夜初绽的昙花,一放百花失色,一合花香绕梁,怎不让人牵挂,怎不让人遗憾。
我偷偷做了一个同心结,埋在慕才亭边的柳树根下。我是在妄想,妄想与你油璧香车作陪,那青骢马上的翩翩公子是我,妄想在松柏下与你结同心的痴心人是我。
我带着一缕牵挂,带着你孤独的傲骨踏上我的征途。昙花开时,是幽深的夜,幽深的夜里,只有一轮时圆时缺的月。
我布衣寒食去,衣锦还乡来,站在慕才阁你常倚的栏杆旁,站在你弹琴吟唱的珠帘后,心中牵挂,再无着落。杨柳依依,水波潋滟,愣是繁华美景,偏偏愁绪满怀无处诉。
桃花流水沓然去 油壁香车不再逢提笔蘸墨,下笔之时却犹豫了,我静静的坐在案前,面对一张空白的画纸,直到笔上的墨干透了才失意的放下。为何你在世人的心底恣意绽放,我却在世间寻不到半张你的画像。我既提了笔,又不敢亵渎了面前的空白。
即便我画出了你的容颜,画不出你的神韵;即便我画出了你的神韵,画不出你的风骨,即便我画出了你的风骨,我又该将你放到哪一片风景里?你本就不属于这世间,我又如何能在这俗世取一道风景配你?
你的自由是你的一切,也是我的一切。当那份恬淡融入骨髓,又何必希冀功名。我该如何形容你,是闭阁藏着的新月,还是开窗放浪的野云?
我想着那句感叹,若是时光倒流该多好!太美好又无缘拥有的东西,不曾遇见,便无需空留牵挂,遇见了,便醉在里头了。
于我而言,即使时光回溯我依旧会去西泠湖畔,等着你飘然而来的倩影。即使如今我夜夜思念,期盼你的芳魂可归来与我一叙,我此生从未后悔过遇见你。
我只是感叹,往生路上择错了道,未能与你生在一个世界。我以为许你锦衣华服我便有资格与你站在一起,却忘了你向来冷眼看荣华,心意唯山水。那个真正不懂你的人,竟然是我。
那时我带着金榜题名的喜讯来寻你,现在想来,那日笙竹喧闹,是在贺喜还是在道悲?太久了,终究忘了很多事,只记得换下湿透了的枕巾,喝一杯穿肠酒。
昨夜你未来,我便来寻你,青坟旁我所手植的杨柳竟已错落成荫。你容颜依旧,我已两鬓斑白。
小小,西泠桥头最耀眼的不是琼楼玉宇,是碧叶粉荷里那一支别样的纯白。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小小,你今夜会不会来?若是来,也让我听听你月下的吟唱,清润的歌喉可好?
“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是你的遗愿,你可知“山水之于小小,犹如小小之于我”?
你有许久未来了,我是否该问问黄土垄中埋着的玉骨,问问西泠的湖水,你未散的芳魂可否还记得湖边偶遇的布衣?是否还记得西湖之畔,西泠桥头与你惊鸿一面的书生鲍仁……
桃花流水沓然去 油壁香车不再逢……
(故事人物简介:苏小小追求自由,尽情欣赏湖光山色。途经钱塘的观察使孟浪对她非常痴迷,但却遭到了苏小小的拒绝。而后苏小小又慧眼识才,资助穷书生鲍仁进京赶考。奈何佳人薄命,苏小小在第二年春天因病而逝。这时鲍仁已金榜题名,出任滑州刺史,赴任时顺道经过苏小小家,却赶上她的葬礼,鲍仁抚棺大哭,在她墓前立碑曰:钱塘苏小小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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